“出去吧，他一会就好。”欧绍拍了拍周诺的肩膀，她点点头。
两人在外面等着，里面的顾夜尘坐在沙发，用流着血的手捂住了眼睛，他仰着头，手上的血混着眼中的泪沿着肌肉的曲线滑落。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却在失去她的时候，把所有知道的神明默念了一遍。
寒阳，求求你，回来吧，顾夜尘心里的声音一直在呼喊，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那个声音十分疲惫。
欧绍瞥了眼闭着的门，烦躁地点了一支烟，看着好兄弟备受煎熬，他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样感觉，糟透了。
“你就是那个说寒阳没死的心理专家？”他主动搭话。
周诺点点头，“我叫周诺。”
“我叫欧绍。”他猛吸了一口烟，“我真不知道你的话能救他，还是会毁了他。”
她蹙眉，“我只说我认为的真相。”
“我知道，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欧绍忽然变得语无伦次，“我只是不想看到他那么难受，失去寒阳那种切肤之痛，我不想他在失望中一次又一次的体验。”
周诺明白了，“你很关心他。”
“这不是废话吗？那是我兄弟。”他掐灭了烟头，“我这辈子都没见他这样过。”
“我也从来没见过这样总感情的人。”她看向那扇门，去琢磨此刻的顾夜尘在干什么，应该在哭吧。
欧绍双手环肩往墙上一靠，呢喃道：“要是真能找的寒阳就好了。”
“能，只要人不死，就一定能。”周诺是那样的自信和坚定。
“有志者事竟成，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他竖起了大拇指，感叹自己的信念竟然不如一个女人。
她嗯了一声，“我有，不过要等顾总出来一起说。”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欧绍抽了十根烟，周诺废掉了很多种可能，最后还是保留了一种猜测，这时，顾夜尘出来了。
他的手简单的缠了布，那布的样子跟房间里窗帘的材质一样，周诺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窗帘的一角，然后道：“没消毒，会感染的。”
“中午的勘察你有发现吗？”顾夜尘觉得他现在很可笑，就想一个依赖鸦片的瘾君子，而周诺就是那个鸦片。
“有。”她点点头，“如果你处理好伤口，我就告诉你。”
在他那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现在就说。”他的语气不重，却让人无法抗拒。
周诺熟悉他这种人的秉性，午饭这一招用过了，这一次再用效果应该不会很明显，所以她给欧绍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药箱。
他转身去拿，她留在这里跟他说话。
“你记不记得中午我们把找到的有用的东西都存了档，之前我没注意，后来我在现场看到了更大的画的碎片。”周诺拿出了手机，“我拍了下来，给你看一下。”
顾夜尘接过手机，随手放大了照片，这在他眼里就是普通的油画。
“说下去。”
这时，欧绍拿着药箱过来了，周诺打开药箱示意顾夜尘把手伸过来，“反正不耽误时间，处理一下总是好的。”
他没拒绝。
早上刚包扎过的伤口上面又增加了更大更惨烈的新伤，周诺看着都心疼。
“我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出来，这副油画是新的，油画的油渍干的慢，应该是有人挂上去没多久的。”她边说边帮他弄伤口，“这家教堂是A市最古老，保存的最好的教堂，里面的画也都是供人参观的艺术品，怎么可能是这些没干的油画呢？所以我怀疑有古怪。”
欧绍皱了皱眉，“也许是负责婚礼的人为了应景，换下了油画呢？”
“如果你这样怀疑的话，可以马上打个电话去问一下。”周诺道。
他真的拿出手机，联系了负责婚礼策划的人，三分钟不到，他就得出了结论，人家的创意并未花在画上。
“周诺，你好像早就知道。”欧绍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她摇摇头，“我不是早知道，我也是刚刚才想通的，你说，谁会把看不懂的抽象派的画挂在别人的婚礼现场，如果是为了装高雅，那用教堂的老古董不是更好吗？”
他稍微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理。
“既然不是布置婚礼的人搞的鬼，那就是别有用心的人做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在画上动手脚呢？”周诺眉眼间尽显沉思。
顾夜尘也在心里琢磨，他手上的肌肉因为痛自动颤抖，可他脸上却找不到一点吃痛的表情，周诺很好奇，这个男人的痛觉神经是不是已经废了？
包扎完伤口，她去洗了个手，回来之后，两个男人还是以刚才的姿势坐着，她翘了翘唇角，“不管怎么样，总算有个新发现。”
顾夜尘忽然起身，欧绍忙问道：“阿尘，你去干什么？”
“看画。”他丢下一句话。
周诺追了上去，“我来的时候跟队长他们说把所有画的碎片都送到警局去了，你别走错了。”
欧绍掏出插在口袋里的手，“等等我。”
此时的顾家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家里好像埋了很多地雷，如果一不小心踩中那就惨了，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做事，小心翼翼的说话。
乔巴坐在窗前晒太阳，她眼神空洞的想着郁寒阳，什么都想，想过去，想曾经构思的未来，还想她现在可能的境况，反正她信了那两个字——希望。
“喝点水。”云水端着一杯热水坐在她旁边。
“壮壮刚才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了？”
云水叹了口气，“哭个不停，拉都拉不住，我把欧绍跟我说的话跟他说了一遍，结果你猜怎么着。”
“嗯？”乔巴挑眉。
“一点用都没管。”她露出无奈的神色，“要不是我手机没电了，他不知道哭到什么时候。”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你们家欧绍不是说了吗？心理专家都坚信寒阳还活着，壮壮他就是太悲观了。”
云水往后一靠，“他要是有我们一半乐观就不会哭那么惨了。”
乔巴没接话，两人一起望着窗外，大概每一寸的景色都被她们欣赏过了，却还是没人开口打破悄然蔓延的沉默。
身后的一切都是静的，窗户也是关着的，云水大概觉得这样的静谧太让人烦躁了，她隔一会就要换个坐姿，没法坐定下来。
“乔巴，我求求你，说说话。”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乔巴转头望着她，“水儿，寒阳她真的可以回来吗？”
她的问让两人陷入了被避讳的怀疑，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可每个人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其实谁都在心里问了上千遍，上万遍，依然没有结果。
“我们应该抱有希望，如果寒阳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找她呢？如果我们现在就把结果定死了，她多伤心啊。”云水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乔巴点点头，“是啊，也许她正在顽强的拼搏，我们不该也不能让她孤身一人。”
云水的手搭上她的，然后缓缓收紧，“寒阳从来没放弃过我们任何一个，所以这一次，我们一定不能放弃她。”
“好。”她不问了，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该走到最后一刻。
顾夜尘三人前往警局，那些画的碎片被当做证物用袋子密封了起来，他们戴上手套把袋子打开检查，确实是没画多久的新画，由于碎片太小，看不出图案。
顾夜尘把碎片拿到鼻间闻了闻，闻到了很重的火药味。
“周诺，你闻过其他的证物吗？”
“没有，我没想到这个。”她把其他证物找到，然后闻了闻，只有画的碎片上味道最重。
顾夜尘沉思了片刻，“找人化验一下。”
欧绍点点头，为他充当跑腿的角色。
“多久能拿到结果？”他问道。
“如果是你要求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出。”周诺如实回答，反正他有特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欧绍明白了，他会把顾夜尘的名字好好的用一遍。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思考和等待，顾夜尘和周诺待在存放证物的地方，一直待到了晚上十点钟，期间周诺和欧绍吃了顿饭，顾夜尘滴水未进。
欧绍接了个电话，人家通知他去拿结果，顾夜尘抢先一步，他说他去拿。
周诺不指望他回来会详细地叙述，索性跟了过去，他们两个都走了，欧绍自然也是跟着的。
“我化验了上面的灰尘，也化验了颜料，里面都发现了最强烈的火药成分，根据我的经验，这画就是爆炸的根源，只要遇到火，这画就会爆炸，威力巨大。”
把炸药藏在画里？！谁会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对付郁寒阳，而且只有郁寒阳。
顾夜尘背后一阵冷汗，“周诺。”
“我感觉我的思绪好像被堵住了，我绕不过去这个坎，我能感觉到有隐情，但是我想不到。”她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像是过去的人对待老式的电视机一样。
“你慢慢想。”他竟然把希望放在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人身上。
过了十分钟，周诺眼睛猛然一亮，“我想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