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柔没接话。她坐在那,随意看着地板。
顾凯乐似乎在一瞬间变成另外一个模样,这和顾炳胜太像了。她以为自己的女儿会像自己,却不料,还是随了那个男人。方小柔在想,若是潘婉清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可现实又不许她放弃潘婉清,她还需要潘婉清,甚至她改了主意,她还需要潘婉清背后的梁天麒。
顾凯乐见方小柔不说话,慢慢来到她面前。
顾凯乐用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故意让自己的眼神流露出一种小女孩才会有的光。她伸出手,轻轻地拉起方小柔的双手。
一瞬间,顾凯乐的语气都变得温柔软绵,就像方小柔想象中,潘婉清的声音。
“妈妈,你会留下妹妹,对吧?以前你已经错一次了,不能再错了!弗兰克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或者,婉清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妈妈,顾家不能再给别人养儿子了!妈妈,妹妹会对我们好的!”
方小柔低着头,心里扎的一根刺又往肉里钻了钻。
顾凯乐见她不说话,手上的力度突然加重,语气也变一番。
“妈!您清醒点好不好!弗兰克一旦知道真相,他一定要拿下整个顾氏,到时候二叔就算想帮我们也是泥菩萨自身难保!您怎么就看不清局势呢?我知道您一直想离婚,我同意,只要您保住小妹,我帮您!我一定会让爸爸放您走的!妈!您就算是为了凯乐考虑考虑,好不好?我一个残疾人,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弗兰克不可能还把我当亲姐姐一样对待!”
方小柔承认,自己也想把潘婉清换回来。老爷子没了,顾炳雄什么都听她这个大嫂的,顾雨菲只认钱,给钱什么都不会管。现在的障碍只有两个,顾炳胜和顾天赐。
方小柔缓缓抬起头,冷漠的看着顾凯乐。眼前的孩子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以前她一提到离婚,这个孩子就冷漠的说不同意。她顾忌公婆的心情,顾忌孩子的心情,甚至要顾忌那个她不爱的男人是什么心情。
方小柔的嘴边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她不想再顾忌别人了。
“你爸不会轻易放我走的。凯乐,你照顾好自己,妈妈自己有办法。”
顾凯乐见方小柔这么说,手上的力度送了点。她低下头,看着方小柔那双被自己抓的通红的手,一把撒开。
“妈,那你……你是想留妹妹的,对吧?满墙的照片,都是妹妹,对不对?其实你早就知道是潘婉清!”
方小柔闭上眼睛,轻轻摇头。
“我是见过她之后,才确定是她。当年和我换孩子的那个女人,并没说自己是谁。我不知道她的资料,也不想知道。那些照片,是她勒索我时给的。一次一百万,就给那么几张照片。”
顾凯乐皱了皱眉,问:“所以潘家是靠我们顾家发家的?”
方小柔摇摇头,冷笑道:“那个女人很贪,也有一定的脑子。她拿了钱之后,我特意找人调查过。她背着姓潘的,在临市置业,偷偷攒私房钱。不过潘家也算是靠她白手起家的。真是个吸血鬼。”
“那您为什么要把照片贴在那?藏在锁门的房间不是更好?妈,都这个时候了,你房间里究竟锁了什么?顾家就咱们俩最亲,你连我都不能说吗?”
方小柔抬起头,借着屋里明亮的光源看着顾凯乐。如果时间能停止多好,她真希望眼前的女儿永远是几岁的模样。她永远都是天真烂漫的样子,穿着白色芭蕾舞裙,奶声奶气的和她说:“妈妈,你看我跳舞。”
“我有严重的失眠,就算是吃药睡着了,梦里都是你妹妹。你爸回来也都和我分房睡,一年一年的不来我房间。我就干脆找人给我改装了玻璃,把那些照片贴墙上,每天看着照片睡。至于那屋里,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些你用过的玩具、儿童用品。妈妈舍不得扔,就都留着。凯乐啊,你长大了,顾家有你二叔在,以后妈妈不在,有什么事找你二叔,他一定会帮你。”
顾凯乐得到自己有用的信息后,低下头想了一会,才低声问:“那您打算去哪?方家那边,还有人吗?”
顾凯乐始终记得,一场大火烧了整个方家。她的舅舅阿姨们,以及那些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全被那场大火带走了。一同走的,还有到方家做客的人。
方小柔伸出手,揉了揉顾凯乐的头,轻声道:“不知道,换个城市,换换生活。妈妈累了。”
顾凯乐没说话,她坐在轮椅上,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
走了一半,她又停下,扭过头望着身后的方小柔。
“你有计划了。对吧?”
方小柔点点头。
顾凯乐没作声。她低下头考虑一会,问:“是白莲花?她是你的人?”
方小柔这次站起身,突然有些害怕眼前的女儿。
“是。”
顾凯乐说了句知道,便不再说其他话。她坐在轮椅上头也不回的离开。剩方小柔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冷的牙齿打颤。
当晚,潘婉清给顾凯乐上完一节法语课,便回房休息。自打喝完那杯牛奶,她总觉得头不舒服。好像有人一直抱着她的头晃啊晃的。
潘婉清回到房间,从窗边拉过懒人沙发到打不开的落地窗前,她坐在那,望着外面独好的夜景给梁天麒打电话。
这通电话足足打了三遍,才有人接。
对方还是个满口外语的男人。
潘婉清皱了皱眉,看着窗外远处的灯火辉煌,试探性的询问梁天麒的名字。
对方说了句稍等,她足足等了五分钟之久。
潘婉清似乎有阵子没听见梁天麒的声音,再听到,她愣了下,问:“是天麒吗?”
电话那端的梁天麒瞬间心凉了半截。有日子没好好陪她聊天,竟然快把自己忘了。
他说了声是,又暗自怨自己,也不把事情说清楚,自顾自的冷了她。也难怪丫头现在不认自己。
“你现在在哪?”潘婉清竖起耳朵听电话那端的声音,却发现里面静的出奇。
她听见电话那边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酒会上,怎么了?”
“在谈生意吗?国外?”
“不是。国内的一个慈善酒会。怎么了?”
潘婉清拿着手机,揉了揉太阳穴。淡淡的说:“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潘婉清说完就后悔了,原本想好不理他,看他什么时候主动来找自己。没想到这次竟然说漏嘴了。
电话那端静了几秒,潘婉清听到一个爽朗的笑声。
“舍得回家了?”
对方的一个质问,让她有些恼火。她握着电话,带着怒意说:“什么叫我舍得回家了?我脚受伤你说了什么?‘好好养伤’!梁天麒,你说让我好好养伤!我还想着你会派人来接我会家!顾家人不让我走,你还顺着他们,让我住别人家寄人篱下!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见不到我!”潘婉清越说越气,一时之间口无遮拦,竟厉声道:“对,我忘了,那里是你梁天麒的家!是你梁氏的房子,不是我家!到哪都是寄人篱下,我看我还是听凯乐姐的,做我的驻家家教算了!”
潘婉清带着一股火,干脆把电话挂断,随意扔在地板上。她抱着膝盖,将自己的头埋进膝盖里,又气又难过。好像梁天麒已经不在乎她一样。
被扔掉的电话躺在地板上,发出嗡嗡的声音。潘婉清抬起头,看一会电话,光着脚走过去,一把抓起那电话直接关机。
突然起来让她的头更晕了,潘婉清站在那晃了晃身子,决定带着电话去睡觉。
她身子还没爬上床,就听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那么有力的声音,以及声音传出的位置让潘婉清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顾凯乐。也不是方小柔。
潘婉清皱皱眉,提高嗓音询问道:“谁啊?”
她光着脚,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快步走到房门前。又慢慢抬起手,捏住门锁,轻轻将门反锁上。
顾家的房门锁都是无声的,这点潘婉清很是欣慰。
门外传来闷闷的声音,听起来是顾天赐。
“婉清,睡了吗?我有事找你。”
潘婉清不知道这晚自己怎么了,她听见顾天赐的声音,背后冒出一股冷汗。
她垫着脚,飞快的往回赶,到了床边才回应道:“嗯,刚睡。怎么了?”说话间,她一扭头,看着自己房间的玻璃窗,又忙走过去把窗帘拉好,将灯关掉。
她站在一片漆黑里,静静的听着自己被放大的心跳声。
门外过了一会才开口。
“我有事找你,你开开门好吗?”
门外,顾天赐攥了攥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冷眼盯着客房房门。
“婉清,耽搁几分钟而已,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我们中国人不是长讲,面子大过田地吗?”
潘婉清听着门外的声音,皱了皱眉。
田地?他想说的是“面子大过天吧?”
潘婉清向后退了几步,故意用懒洋洋的声音说:“弗兰克,你不是不讲究这些吗?有什么事我们明天说好了,我真的好困,就这样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