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麒终于算是帮潘氏报了一仇。可他却不能和潘婉清分享这个喜讯。
于家的房子隶属于公司,自打第二天被公司收回后,这对父女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
于子明改头换面,整日西装革履,不再整日喝酒泡吧、频频出现在娱乐周刊的封面。他开始将自己隐藏的功力渐渐散出,逐渐开始出现在财经杂志上。
一本正经的于子明改名为赵子明,随母亲姓。
外界将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医院里的潘婉清却什么也不知道。
她每天安静的看着日落、听梁天麒给她讲石佳楠寄来的明信片上,那些建筑都是哪里、有什么背景。
好像一间病房,将她彻底从纷扰中隔离开来。
时间过去一周,潘婉清终于等来心理医生的会诊。这会,她已经可以每天自己慢慢的散步。可以拿着苹果块慢慢吃,可以按动阿忠的老式手机,还可以试着拿笔写下歪歪扭扭的字。
那些字从一个个分散的大块字逐渐变成可以聚在一起的毛毛虫。
每晚梁天麒都要守在她身边,看着她自己都觉得丑的字,夸赞她的每一个笔画。等她放下笔,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个奖励性的吻。
这天,潘婉清放下笔,有些闷闷不乐的看着白纸上丑丑的字。那模样落进梁天麒眼里,却总能让他开心。
她开始有表情了,她会轻轻皱眉,会浅浅的笑。
“清清,别写了。歇一会,我带你去见一个医生。”梁天麒坐在床边,将软软的她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头发。
潘婉清伸出手,慢慢抱住梁天麒。先是轻轻的覆在他的腰上,再一点点用力去抱住。她现在还不能一下子用上力气,这样慢慢的,也让她能省些力气。
“见什么医生?”她慢慢的说话,声音又小又软。
“你不是想出院回家么?见完那个医生,我们就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了。”梁天麒用假话搪塞她。
他知道这次见面的危险性。很有可能,潘婉清会被再次扔进低谷。他已经做好彻底陪她从走一趟的准备了,不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这回忆就会永远成为潘婉清记忆里的一根刺。
潘婉清没说话,她听着梁天麒有力的心跳声,轻轻的说:“梁天麒,我爱你。”
这句话太过轻软,比孩童吹出来的泡沫还脆弱。这让梁天麒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听见。
病房门口传来敲门声,张浩哲推开门,一手推了推眼镜,望着屋里正甜蜜相抱的人,无奈的摇摇头。
“梁天麒,带婉清出来吧!”
梁天麒深吸一口气,说了声好。他走下床,小心翼翼的将潘婉清抱起,走到准备好的轮椅前,将她放下。
“我想,走。”潘婉清吐出三个字,有些抗议他总是让自己坐轮椅。
梁天麒一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弯下腰在她唇上轻啄。
“乖,你自己走太累。晚上你乖乖吃饭,我就陪你在屋子里走一会。”他盯着她突然泛红的脸颊,满意的笑了笑。
梁天麒直起身子,推着轮椅跟着张浩哲离开这里。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像是踩在荆棘上一般。
三人来到一间特别准备好的诊疗室,梁天麒将潘婉清推进去,把她抱起,放在诊疗室的躺椅上。
他俯下身子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我就在门外等你,别怕。”
潘婉清倒没什么好怕的,她明白梁天麒想做什么。她也想试一试,如果这外来的刺激能让她回想到以前发生的事,那经历一次也许是值得的。
她咬了咬嘴唇,深深的望着梁天麒,好像在和他做诀别一般。
梁天麒又和医生说了几句话,才跟着张浩哲离开。
他坐在诊疗室门口的椅子上,耐心等耐。
诊疗室的隔音做的非常好,等在外面的梁天麒听不到任何声音。手表上的秒针每动一下,都好像有人在拿皮鞭抽打梁天麒的心。
张浩哲坐在他身侧,皱着眉等着最终结果。
在远远地病房门口,阿忠也抱着刚刚叠满的纸鹤玻璃瓶,闭眼祈祷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诊疗室里的潘婉清跌进属于自己的回忆网中。
她看见一片茫茫大海,海面上平静祥和,却连一只海鸥都没有。
她看见潘莹莹跌进水里,扑通着喊着救命。
她看见自己潜进海水里救人,看见一搜小船远远驶来……
她看见了妈妈。
眼泪、疼痛和从希望瞬间转变而成的绝望一起拉着她,不停的坠入一个黑暗无比的深渊……
“啊——!”潘婉清躺在诊疗椅上,闭着眼睛不停的流着眼泪。她的身体痛苦的缩成一团,剧烈的头痛让她无意识的伸出手抱住她的头……
诊疗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潘婉清刺耳的尖叫声迅速将梁天麒拉扯过去。
他踉跄的跑进去,根本来不及问什么,也来不及看她怎么样了。他跑进去,一把将潘婉清用力抱在怀里,用他宽大的手不停地抚她瑟瑟发抖的背。
“没事了!清清!没事了,没事了!”
心理医生面色凝重的望着眼前的人,他看着张浩哲走进来,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简述他从潘婉清嘴里听到的真相。
诊疗室里,潘婉清哭喊了半天,喊的嗓子都哑了才缓缓睁开眼睛。在她睁眼的瞬间,她几乎是用尽剩下的所有力量抱住梁天麒。
她翕动着嘴唇,泪眼模糊了视线,一句“梁天麒,我怕”始终没能说出口。
梁天麒眼睁睁的看着她再次晕倒在自己怀中,像是抱着一个心爱的娃娃一般,用力的抱着她。
“清清,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冒险的!”
他泛红的眼圈浮起一层泪。
梁天麒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打算叫阿忠过来推轮椅。张浩哲面色凝重的从外面走来,刚要开口说一个字,脸上又结结实实的挨上一拳。
他这次没有还手,踉跄的退后几步,用手抹了把嘴角。
这次没有流血,他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我知道你有怨气,不过之前我们已经说了利害关系。”
梁天麒怒视着张浩哲,虽然他知道这事谁都不能怪。但他阻挡不住自己的怒火,他转过身一拳打在墙上。指节被那一拳打出几个血印,沿着墙壁的裂缝一点点渗出。
张浩哲无奈的叹口气。
“别折磨自己,你手坏了谁照顾婉清?一会去护士那包扎一下。今天晚上可能要辛苦你了,多观察观察她。这事就告一段落,别提了。”
梁天麒收回拳头,冷冷的说:“墙壁的维修费从我的户头里扣。清清都说了什么?”
张浩哲一愣,并不打算把内容告诉梁天麒。可现在,梁天麒的眼睛都在冒火,这个和寻常人不一样的男人,想知道什么就必须知道真相。
如果不说,反而是火上浇油。
张浩哲拉开一张黑色椅子,坐在上面冷静的推了推眼镜。
“我听过很多黑暗的故事,这是其中一个。我希望你听完就算了,会有人惩治她们。但那个人绝对不是你。”
梁天麒站在原地望着张浩哲,眼底的怒火减去一半。
“婉清那天带着妹妹去见于曼珠,结果,妹妹从船上坠海,婉清去救。结果船员害怕,开船跑了,后来婉清的……婉清的母亲来了,却只救了妹妹。”
张浩哲故意将事情削减掉边角。他话音一落,梁天麒站在那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梁天麒像个丧尸一样,慢慢移动到诊疗椅边上,一把抱起潘婉清。
“我要带她走。”他的声音冰冷,冷的张浩哲打了个寒颤。
“去哪?我说了今天晚上要观察!离开医院去哪里都是危险!万一她受不了刺激跳楼怎么办?”张浩哲一着急说漏嘴。
跳楼二字进了梁天麒的耳朵,让他抬起头再次用带着诧异和熊熊怒火的眼神盯着张浩哲。
“你明知道会有这种可能还瞒着我让她冒险!”
“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这么做!万一她说出来之后就好了呢!我见过太多这种案例,他们都需要一个发泄口,发泄出来就好了!”
“她和他们不一样!你知道什么?”梁天麒怒吼道,像个愤怒的狮子。
他不再去听张浩哲说些什么,抱着潘婉清大步往外走。
张浩哲试图去阻挡他,却被他一个眼神定住。
“别靠近我们。”
梁天麒抱着潘婉清,快速回到原本的病房。
他叫阿忠和张嫂叫车、收拾东西。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住了,他要带潘婉清回家,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就算她一辈子不再说话,一辈子要坐轮椅,他都乐意守着她,给她讲故事,推她看春夏秋冬,日升日落。
梁家的车很快到达医院,张嫂收拾的很快。却独独留下阿忠叠的那些纸鹤。
“先生,这些纸鹤瓶……还带回去么?”张嫂指着窗台上的瓶子,问。
梁天麒望着那几瓶纸鹤,只觉得自己蠢到家了。居然会把希望寄托在那群无用的东西上。
他深吸一口气,道:“全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