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不是我姐姐
连绵不绝的山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山下是一片一眼就能望到边的平原，此时正是秋天，平原上金灿灿的稻子在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吸引劳作了大半年的农民来收获。
在金黄的稻田之间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往远处的村落，此刻这条土黄的小路上走着一个穿土布棉衫的小女孩，她的皮肤雪白，丝毫不像山村里的姑娘那样的麦黄，乌黑发亮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仿佛有一个光环在她的头顶，随着她慢慢的走动而跳跃。
走了有一小段路，她似乎觉得累了，停在了路中央，手里拿着一根草叶，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彦景慕，大坏蛋！我只不过是把那半碗饭拿来喂鸡了嘛，谁知道你还要吃啊？真是的，哪有人吃饭吃了一半上茅厕，回来还要再吃的？！”女孩的手拼命扯着已经不成形的草叶子，丝毫没有停止自言自语的意思，“说起来，那些饭还是我煮的咧！我只是看那只母鸡叫得太可怜了嘛，谁知道要给母鸡喂的是米糠和谷子啊，又没人告诉我，我之前也没喂过啊！而且，是谁说我煮的饭很难吃，喂鸡鸡都不吃的？！彦景慕是个大坏蛋！竟然趁娘不在家把我赶出来，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下次我一定要跟娘一起出门，不要再理他了！”
女孩兀自把拳头握紧，一脸的坚定。不过片刻，她的肩膀便又耷拉了下来。
“娘也真是的，每次出门都不带我一起，说什么要我陪彦景慕，联络兄妹感情。他有什么好陪的嘛，更别提什么联络感情了，我本来就不是他妹妹嘛，有啥感情呀……”
“哎……”
这已经是安蕊蕊被彦景慕赶出家门之后的第N次叹气了。
自从三个月前，无家可归的她随着彦娘回家做了她的“女儿”之后，这样的斗争在彦景慕和她之间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每次都是等彦娘出门之后，那个可恶的彦景慕就彻底撕下他在彦娘面前表现的好哥哥乖乖仔面具，不是对她冷嘲热讽就是直接恶语相向。安蕊蕊第一次遇到像他那么虚伪的人，每次总是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跟他针锋相对，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每次都是她被踢出家门。
“不过话说回来，娘她到底是去哪儿啊，为什么每次出门都神神秘秘的，都不让咱们跟着？而且偷偷跟在后面也会被她发现，肯定有问题！”
此刻安蕊蕊真想掉转头去找彦景慕，说出她心中的怀疑。只是一想到彦景慕对着她的冰山脸，顿时打消了所有的主意。
“领袖！”
“吓？”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安蕊蕊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回过头，后退了一大步。然后，她看清了站在她后面的人，不，就她微少的见识，他，不，是他们，绝对不是人类。
一个穿着红衣，耳朵尖尖，鼻子尖尖，嘴巴却很扁；一个穿着黄衣，耳朵很大，鼻子圆圆，嘴巴却很尖，还露出两颗大暴牙。最要命的是，他们的脸都是苍白的，仿佛常年见不到阳光的那种，眼睛都大如铜铃，眼珠更是白的多黑的少。
“领袖，终于找到您了，主人让我们两个来人间保护您。”红衣微低着头，微侧着身子，很恭敬地说。
“是的，领袖，主人说您还未炼成真体，有很多情况仍无法应付，所以让我们两个来跟随您左右，听候您的差遣。”黄衣也低着头，在旁边附和。
“你，你们是谁？你们叫我什么，领袖？”虽然两个都很恭敬，安蕊蕊还是吓了一大跳，她再次后退了一步，双手使劲挥着，“不不不，你们肯定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说的领袖，我叫安蕊蕊。”
在无法证明自己是天帝女儿的情况下，安蕊蕊所知道的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只有自己的名字了。
“啊——”就在她还想退后一步的时候，脚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身子直往后倒。
“领袖！”
红衣和黄衣疾步上前，伸出他们干瘦的手来想要把她拉住。
安蕊蕊更焦急了，用她剩下的力气使自己离他们更远一些，后坠的趋势却加快了。
“碰！”落地的声音很响亮，安蕊蕊却没感觉到疼。
她转过头来，看到了两张苍白的脸，他们此刻龇牙咧嘴的他们更显可怖，但是却都没有发出声音。安蕊蕊有点感动了，在她看来，善良的人即使长得再丑也是可爱的。
“你们没事吧？”她急忙爬了起来，询问的语气带着丝急切。
“谢谢领袖关心，保护领袖的安全是属下的责任。”异口同声的回答，仿佛很受宠若惊。
“领袖？”红衣似乎有些胆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尽管她不承认是他们所说的领袖，安蕊蕊还是询问了一句。
“您已经炼成真体了么？”声音还是怯怯的，但是多了分激动。
“我，我是安蕊蕊，我真的不是你们说的什么领袖。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什么真体。”她一直都是这样好好的，没有什么真体假体出现过。
“领袖，这果子是您的吧？”
红衣和黄衣同时伸出他们的手来，他们和脸一样苍白的手心里是碧绿的椭圆形果子。
“嗯？是的，怎么会在你们手里？”因为是从天庭下来唯一还剩下的东西，所以安蕊蕊对它们格外珍爱，总是会随身带着。
“刚才您摔倒的时候掉的。”他们把果子还给她，红衣微微向前施了个礼，“这是地宫唯一一种长绿叶的耶罗树的果实，人间并没有，如果您不是我们领袖，那么它们从哪来呢？”
“我，我……”要不要告诉他们，那是她从天上掉下来之前挥舞手臂的时候抓到的？
安蕊蕊看着他们，手揪着衣角，这是她不知所措时最经常做的。而这样的沉默，却让红衣和黄衣更肯定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的领袖，虽然有点疑惑他们的领袖为什么会有真体，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们保护她的决心。
他们难道是妖怪，要不然怎么会从地宫来？地下宫殿，简称地宫，她听父王说过，那是阎王和他的属下居住的地方，这么说他们不是鬼就是妖了。鬼是不能在人间呆太久的，至少是不能被阳光照射还能若无其事，这么说，他们八成是妖了。
两只妖来到人间，还叫她“领袖”……看来她长得和他们口中的领袖应该很像了，要不然怎么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楚呢？
安蕊蕊头低了下来，她兀自陷入自己的沉思，压根就忘了眼巴巴看着她的两只妖了。而那两只妖看着他们的“领袖”安静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得奇怪，似乎他们领袖经常作出这样的举动。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断喝从安蕊蕊的身后传来，她再次打了个激灵。
一个人两只妖同时回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其实就算不回头，安蕊蕊也知道是那个她口中的大坏蛋——彦景慕，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断喝，都如此熟悉。虽然彦景慕喜欢对她冷嘲热讽，还经常在彦娘背后对她耍些小手段，安蕊蕊虽然有些恼怒，却从没有讨厌的感觉，似乎从刚开始见到他那一刻起，他给她的感觉就是那么熟悉，仿佛是很久以前，他们就认识彼此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很理所当然，这也是她没有过度思念她的父王母后的原因。而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天庭，这次到人间只是纯属意外，因而有时候也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彦景慕给她的感觉那么的熟悉，难道真的就像彦娘说的，这就是缘分么。
对于彦景慕此时的出现，安蕊蕊并没感到惊讶。自从第一次安蕊蕊被他气得离家出走，在山中迷了路，一个人在山洞里哭泣，直到彦景慕和彦娘半夜才找到她，以后每次彦景慕把她气出家门，总会远远的跟着。安蕊蕊似乎也笃定了这一点，所以每次都很干脆的来个“暴走”。
彦景慕刚刚一直远远地缀在安蕊蕊的身后，只是隐约的看到她的身影。打死他也不会承认，他是在关心她呢。要不是怕她像那次一样走得太远迷了路回不来，被娘亲发现再痛揍他一顿的话，他才懒得理她！不过话说回来，快十六岁的人了还被娘亲打，这绝对是非常见不得人的糗事了。要是有钱一点的富家少爷，人家都结婚生子了，才不会像他那样还被娘亲揍呢，娘亲一点都不把他当大人。
看了那么多爷爷和父亲留下来的书，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也算不少了，可是每次他才提起要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娘亲的反应就会很强烈，然后还没等他说完一句话，便急着打断了，“你这臭小子，翅膀硬了，嫌娘老了，不想在娘身边了是不是？不要你娘我这个老不死的了是不是，好，那我去死好了！”
说着作势就要往墙上撞，每次都吓得他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提相关的字眼。
娘亲每个月都说要出山到镇上去一次，却每次都没让他跟着，而且回来的时候都带着大包小包粮食和衣服，这让他很疑惑，他们家什么时候那么有钱了？
他曾经偷偷去镇上看过，那只不过是比山村里热闹一点点的市集罢了，他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卖娘亲拿回家的东西那些商铺。
他一直都是怀疑着的，也曾经问过。然而他的娘亲每次的回答都是“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
到底要多大才告诉他呢？他现在差十天就十六岁了。当然，他不会再问类似的问题了，因为他了解问再多娘亲也不会说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间隙偶尔抬了一下头，就看到了一副让他心惊的场景。只见两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安蕊蕊身后，由于太远没有看清他们的面貌，却见安蕊蕊仿佛受到了惊吓，回过头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便摔倒了，而那两个身影却眨眼间向她扑了过去！
等彦景慕靠得近了，看到的便是，安蕊蕊站在那里低着头，而那两个高大的身影则露出狰狞的笑容，对她伸出手。
当然，他并不知道他们的笑容是因为发现自己的“领袖”练就了真体而高兴的，那样的笑容出现在两张苍白而丑陋的脸上，怎么看都只能用狰狞来形容。而伸出手则是把耶罗果还给安蕊蕊。
“安蕊蕊，你没事吧？”彦景慕说着，上前一把把安蕊蕊拉到自己身后，一副母鸡护小鸡的神情，完全忘记了自己和她还处在冷战阶段的事情。
此刻的他又惊又怒，惊的是，他们的小山村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两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怒的是，安蕊蕊那个小傻瓜遇到危险也不知道呼救，还傻乎乎的任他们欺负！
“你们是谁，到底想做什么？！”虽然之前距离太远，没有听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两个大怪物对着一个单纯的小姑娘狞笑，除了要欺负她，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了。
“你又是谁？”异口同声的询问，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事实上，在地宫呆久了族类都不会有什么太丰富的表情。
“你们两个大怪物还不配知道！”比之更冷的声音，以及那种冷漠的表情，让安蕊蕊很不舒服。原来他还有这么沉稳而冷酷的一面呵！相比起来，他平时对她的那些所谓的“冷脸”是小巫见大巫了。
“领袖，他……是你弟弟？”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他们前面这个小子早就被拍飞了，可是看到他把领袖拉到身后，领袖并没有反对。这让他们想起曾经听说的，领袖有个弟弟在人间的事情。虽然他们曾经很好奇，作为地下宫殿未来主人的领袖怎么会和人间扯上关系，但是既然领袖说了，而且一向冷漠的领袖在提起她的弟弟时会露出罕见的笑容，他们也就记在了心里。
“她不是我姐姐！”斩钉截铁的回答响起在他们询问的尾音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否认得那么干脆，但是他确实不希望别人误会他们是姐弟，虽然刚开始看见安蕊蕊的时候曾错认过。
彦景慕拔出腰间的木剑，这是他从小学习长辈留下的剑术开始随身携带的练习工具，不是很锋利，但是要对付眼前这两只怪物应该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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