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德拼杀战场几十年,生死早就见得平常,可这一次他怕了,心也扭痛了,他怕他的宝贝儿子过不了这关卡,怕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可是进宫要把李千兰带出来,那就必先经过赢帝的同意。
他和赢帝抗衡了这么多年,赢帝的想法他岂能不知,他今日一旦低头,沈家便会岌岌可危。
为了一颗而放弃整片森林,这不是沈鸿德的风格,所以赢帝他不能去求。
可是没了这颗树,这片森林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光采,沈鸿德进退两难全。
“老爷!”沈家家大业大,哪会一夜崩塌,二姨娘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见沈鸿德犹豫不决,她又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催促:“如果墨均有什么三长两短,老爷要怎样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
沈鸿德心乱无比,他经不起二姨娘的再催促,经不起沈墨均张口吐出微弱气息的病态折磨,他终是狠下决定,唤人备轿,换了衣服乘轿入宫。
从沈府回来的太医向赢帝汇报了沈墨均的病情,赢帝微微晗首,眼睛里满意得逞的笑意,像只狐狸一样,他挥手遣下太后,嘀咕着:“沈鸿德呀沈鸿德,朕就不信你今天不低头!”
午睡后,赢帝算计着时间,感觉沈鸿德差不多要来时,便以身上有点乏累为由,去了汤池泡浴放松,入过太子宫时,把刚刚午睡醒的承贤太子,也一并叫了过去,当然李千兰也要跟着,她可是今天的主角,没有她,赢帝今天的戏又要怎么唱。
下了汤池,暖意袭身,承贤太子在太保的教习下,早已学会了游泳,两父子便在汤池中比试,看谁最先游完五圈。
“父皇,如果赢了,明天儿臣可不可以出宫去郑府。”水汽蒸得承贤太子的那双纯净的眼睛更是水洼洼的漂亮。
“赢了,朕就让你过去。”赢帝话刚说完,承贤太子就先游了出去,像只小青蛙一样,一缩腿一登腿。
二人在水里你来我往,扑腾的痛快极了,喜公公和索氏在里面候着,各自为各自的主子加油。然,李千兰只是受命领着陈京华、秋云和小雪在外面静候。
秋云还不知道陈京华的事情,但她从陈京华的背影里也看出了点端倪,她问过李千兰两回:“大人有没有觉得东总管的背影有点像陈大哥呢?”
“你是不是想陈京华想疯了,这么个小公公,你也能把他看成陈京华。”李千兰只是含糊混过,并不敢告诉秋云实情,最近幻灭的东西太多,留一点美好在秋云心中吧!
秋云一想,也对啊,常公公手下进来的太监,哪有不受净身之罪,陈京华艺高人胆大,才不屑去做这种事情呢!
于是秋云不再多想,和陈京华友好相处着。
四人站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聊着,忽见沈鸿德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
陈京华最大的暴露点,除了身高,就是那双与年纪不相符的眼睛,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早早便把头低了下来,躲过了沈鸿德。
这些天,李千兰也听说了沈墨均的事情,一想到他一口气吊着,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现状,心里在就如刀割般疼,她知道,沈墨均在报复威胁她,用他的生命,逼迫她出宫,她做不到,只能把担心埋在心底,为他暗自祈福。
李千兰官职二品与沈鸿德平级,差别在于,一个无权,一个有权,若不是今天有事求李千兰,沈鸿德哪会把李千兰放在眼里,两人互相行了礼,算是见面招呼。
与此同时,赢帝身边的太监,进前一步招呼沈鸿德说:“皇上和太子正在里面沐浴,定北元帅有事求见皇上?”
“有一急事求见皇上,还请公公速去引荐。”沈鸿德看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李千兰的。
沈家现在的安危全部系在沈墨均身上,沈家明日如何,就看今天沈鸿德怎么做!
现在看到沈鸿德的如此态度,李千兰心里不禁偷乐,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会错过。
李千兰在沈鸿德进去后,朝陈京华丢了一个准备开工且势在必得的眼神。
陈京华嘴角扬起,看着沈鸿德离去的方向,目光歹毒至极。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赢帝早就等在这一刻,见太监通报,领着承贤太子从汤池中上来,喜公公和索氏正在负责二人更衣,沈鸿德进来,单膝跪地向二人问了安。
“免。”赢帝挥一手示意沈鸿德起来,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沈鸿德,还故作关心的问道:“令郎身体如何,可有好转?”
“小犬不才,还请皇上救小犬一命。”沈鸿德只跪不起,道明了谁都知道的来意,心里还有一丝幻想。
赢帝故作糊涂,上前扶起沈鸿德,蹙眉劝慰道:“沈爱卿还需什么名贵药材,开口就是,犯不着下这么大的礼,必竟沈大人也是为了国事为了百姓还身受重伤的!”
沈鸿德心里直嗓赢帝是只狡猾的狐狸,他直起身子,目光落在赢帝的鼻梁上:“不瞒皇上……”
你瞒得住么!赢帝心里窃笑。
“小犬的外伤乃是心病所治,要想外伤痊愈,必先医治心病,还请皇上准许李侍中大人出宫去一趟沈府,看看小犬。”
赢帝摇头不解:“沈爱卿莫非是急糊涂了,朕记得令郎是与程家联的姻,沈府的儿媳妇也应该是程蝶才对,这心病的医治爱卿该去程府才对。”
沈鸿德气得牙根痒痒:“李侍中大人向来与小犬走得将近……”
“沈爱卿此话差矣。”赢帝失了耐心,打断了沈鸿德的话,进一步逼迫他交出手上的权利:“承贤太子失母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朕于是派了李侍中大人前去照顾,她很得太子喜爱。太子反复向朕提议,说李侍中大人,贤良方正,秀外慧中,有国母之仪态,让朕纳她为后妃,母仪天下。朕正在思考这件事情,沈爱卿刚才所说之话,又是何意?损其妇德,还是损我皇严?”
明白,沈鸿德怎能不明白赢帝的要求,他的幻想破灭,他心里有恨,却也无奈,他思量定后,咬咬牙拱手屈腰道:“边疆暂时无优,臣准备把大漠之边的三份兵力无条件转移至京城归为禁军,以便皇上随时之需,还请皇上答应臣的条件,让李侍中大人屈尊移步。”
夺了沈鸿德手中的三分兵权,那么三方的强势又到了赢帝的手上,赢帝心里笑得张狂,沈墨均果真是沈鸿德的客星,他伸手扶起沈鸿德:“令郎也是朝中重臣,臣病朕怎能不去探望一二,传李侍中大人。”
太监高声叫道:“传李侍中大人觐见。”
李千兰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也猜了八九不离十,她理了理衣服,朝陈京华莞尔一笑,迈步进去,心道:沈鸿德,你命休矣……
下午申时,赢帝着装整齐,带着李千兰,在沈鸿德的妥协下,心情很爽快地摆驾去了沈府。
身形高大跨骑骏马的将士,在赢帝软轿的前后左右,仔细地巡逻开道,宫女太监夹杂在两顶软轿左右,紧紧跟随,宫外的道路上一时都是衣着整齐,富贵奢华且又威武凛凛的的皇家队伍,他们张扬而过,浩浩荡荡,从头望不到尾。百姓回避,围在路旁,翘首以盼,均想一睹龙颜,说话声,喝止声,开道声,沸沸扬扬,好不喧哗!
而宫内的此时也是极为不平静,也正闹得沸沸扬扬,各殿下人相径奔跑,她们纷纷都在传送赢帝要封李千兰为妃、为后的消息。
“真的,假的?她不是女官吗?”
“女官怎么了,只要皇上想要,女官也能变成皇妃、皇后。”
“就是,皇上的话,那就是天下最重要的话,谁要敢不听,就得咔一刀。”
“她们都说,皇上早就对李侍中大人有心了,徐美人活着时候,就撞到他们在一起好几次。”
“这不都传李侍中大人喜欢沈墨均沈大人么?”
“这传闻不假,但沈元帅不喜欢李侍中大人的身份,所以不答应沈大人取她为妻,最后与程家联姻,这是京城都知道的事实。”
“这就怪了,竟然如此,李侍中大人为何还要跟着去沈府看望沈墨均大人呢?”
“你个笨蛋,你趁现在还活着,赶紧出宫吧,否则到时自己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你以为李侍中大人是去看沈墨均的么,她现在是以皇妃的身后陪皇上前去,给沈家一个下马威的。”
这些闲言碎语几分真实几分虚假,在宫中到处流传,无论是三五一群的宫女,还是二人并肩的太监,甚至一人独行的老尚宫都要念叨这个话题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