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玉子澜嘲讽一笑，手也不自觉地松了：“你说的没错，这个问题我确实应该面对。”
苏湮也只是点到为止，有些话，有些事，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尤其是对聪明人。
玉子澜抛去一切令他伤神的思绪，看向门外，道：“茶凉了，怎么没人换啊？”
苏湮一愣，端起茶壶去了另一个房间，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壶茶，说道：“我让他们都去玩了，你别喊了。”
“玩？”玉子澜有些不理解，皱眉道，“你也是，总是喜欢什么事都自己做，如果下人不够，你就告诉我，我再给你安排几个。”
“不用了，现在挺清静的，很好。”苏湮笑着说道，给玉子澜倒满茶，然后道，“你来不会只是告诉我下雪的事情吧？”
玉子澜缓缓喝了一口茶，然后抬起头，看着苏湮道：“夜璟这几日，在朝中强力打压沈氏一族，几乎已经犯了众怒，百官纷纷提心吊胆，生怕得罪这位大权在握的王爷。”
苏湮有些意外，眨了眨眼睛，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玉子澜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道：“你说呢？还有云霄，你知道他这几天在干什么吗？”
突然提到云霄，苏湮的脸色顿时变了，避开了玉子澜的目光，试图不让对方看到她的异样。
玉子澜道：“云霄这几日，一直待在云楼养伤，但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他联合了夜桓，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什么协议？”
玉子澜微微摇了摇头，缓缓道：“这个我便不知了，自然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
苏湮没接话，垂着的目光有些烦乱，一如她此刻的心。云霄和夜桓，他们的合作会是什么？又会对夜璟有什么不利？如今照夜璟的所作所为，他应该是想放弃那个位置，既然如此的话，夜桓不应该对他心存芥蒂才是。
“还有一件事，云霄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若是想要彻底摆脱云楼，只有一个方法。”玉子澜皱了皱眉，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复杂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苏湮抬起头，平复一切心绪，平静问道：“什么方法？”
玉子澜面露难色，沉吟片刻，道：“他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若是想要离开他，便要还清这一切。”
“他什么意思？”
玉子澜解释道：“武功与会的那些技艺，暂且不提，你的性命是他救回来的，他也不会要你的命，他让你去陪他一段时日，有始有终，你和他之间便算是彻底结束。”
“就这么简单？”苏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要求，仅仅是陪他几天，就能放她离开？
“你认为这个要求很简单？”玉子澜反问，目光里带着一丝难言的意味。
苏湮疑惑地看着玉子澜，眸子里满是疑问，等着他的解答。
玉子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忽然一笑，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以前不过是失忆，如今找回一切记忆，对云霄就真的一丝感情都没有？”顿了顿，他又道，更似是在问自己，“难道忘记一段情，真的如此容易么？”
苏湮一愣，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不自然：“你也许不相信，我除了对以前有记忆之外，并没有其他感觉。我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无感的看着以前的我和云霄的一切。”
玉子澜怔了怔，似乎有些茫然。她说的虽然奇怪，可仔细一想，却也是有可能的。若是云霄听到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苏湮淡淡笑了笑：“既然云霄这么说了，我便答应他的要求，什么时候去云楼？”
“你真的想好了？”玉子澜劝道，“在云楼里，我和夜璟都有很多不能插手的地方，即便是得知消息赶去，也许一切都来不及了。还有上次的事情，你不担心会重演吗？”
苏湮洒然笑道：“其实那日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没有真的要伤我的心。”
玉子澜一愣，面上划过一道尴尬之色，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云霄说若你答应的话，他会来接你。”
苏湮点了点头：“我同意了，你派人去说一声吧。”有些人和事，必须面对，这次，她要跟云霄彻底结束。
玉子澜点头：“那好，我派人送信去。”
苏湮“嗯”了一声，垂眸喝茶，似是没什么话说了。
玉子澜也不知该说什么，也是低头喝茶，只是时不时地抬头看她。
也许这几日，是他生命里最开心的时日了。不需要去面对一系列的阴谋舆论，也不必去管那些民生社稷，更不需去伪装成纨绔子弟，带着面具去逍遥。
在她的面前，他可以彻底放下面具，然后去尽情地做他自己。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可惜在她的眼里和心里，从未有过他的存在，甚至连他做了曾经伤害她的事情，她也只是一笑而过，毫不计较。只有将一个人当作无关紧要的人，她才不会将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发现，越是与她相处，便越是被她身上的那种清静淡泊的性子所吸引，就仿佛那种长期生活在黑暗阴鸷中的人，在一刹那在阳光照射而下，那种暖和，光芒，包裹了他的身与心，让他不由自主地去追逐向往。
他出身尊贵，自小受尽宠爱，父皇只娶了母后一人，他不需要面对后宫里的勾心斗角与明枪暗箭，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正是这样，也让他自小养成了一种任性、我行我素的习惯。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在四岁一次偷溜出宫的时候，他才知道离开了父母的庇护，他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是问题。
费尽心力回到宫里之后，他主动要求去拜水无痕为师，而接下来的十二年，他面对了世间最残酷，最无情的训练与学习。
从此，他懂得了人心的邪恶，更懂得了如何掩藏实力，如何用面具示人。
年少四国游历时，他看到了山河壮硕，尘国只是薄弱的一隅之地。扩疆展图，便是他这些年来的唯一夙愿，直到遇到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