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瞪了他一眼之后他立刻闭嘴。
因为他才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门主，新身份究竟怎么给，主子把这任务交给了楚雄，他当年坚持娶荣蔷后一直被楚雄当做叛逆，后来又真做出叛逆的事，所以此刻他不能为自己说半个字，只能示弱，适时的用力咳嗽了几声，“大哥，我浑身没个舒服地，就先回去了。”
被关押八年才放出来两天能撑着露面已经很罕见了，不舒服正常现象。但楚雄还是表现出作为大哥该有的关心，“不舒服就让龙博士检查检查，没事多休息别乱跑。”
楚律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看我这个鬼样子能跑去哪里？何况我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虽一心想戴罪立功，但内里坏了，指不定活几天就挂了。”
说着不动声色的去看楚雄的神色，他这么说不只是让楚雄放心，也的确是真心话，他没脸见人，但他不甘心，活着也是想戴罪立功——把那两个和他一起谋逆的同伙从高处拉下马，压根没想过要和罪魁祸首荣蔷夫妻相认。
这态度或许取悦了楚雄，他终于开口，“今天叫你们过来的原因，我知道你们都心里明镜似得，那我也就不赘述了，咱们直奔主题吧，阿琛，以后你就是楚门门主，楚门交给你了，阿寻，既然你的心不在楚门，就如你所愿去做自己吧。”说到这里，他看向楚律，“既然你想戴罪立功，那你就加入楚门暗系吧，因为你以前的身份和现在的年纪在那里，不能让你和凤字辈的排名次，你就叫暗零吧，暗中从零开始，也算没辜负主子的一片苦心。”
暗零，这就是说他剩下的人生，一切从零开始了？
楚律百感交集，下一秒老泪纵横得说不出话，只努力点头，表示服从。
霍靖琛和楚岸寻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木乃伊似得的楚律，有些沉重，而楚雄身后翁叔的眼底却闪过一丝仇恨，双手紧握成拳，冷笑看着屋内不该和气却和气的场面。
见到云沧海的司机是顾准，胡漓的表情很平静，好像丝毫不觉得惊讶。
他只是挑起桃花眼看了顾准两秒钟，随及打开后车座，当他不存在一样坐在云沧海身边。
顾准一看，立即跳下车绕过来，打开车门抓住他的手臂，将胡漓拉了下去。
“干嘛干嘛，花匠小哥注意气质好不好？”胡漓哭笑不得的嚷嚷。
顾准的眼底闪过一抹戒备，低声说，“胡先生……我是少夫人的司机。”
“我没说你是我的司机啊，怎么，”胡漓反手勾住顾准的脖子，对着他耳朵吹气，“昨晚和我睡了一屋，就想跳槽让我对你负责？”
顾准被他调戏得耳根飘上可疑的潮红，甩开他的靠近，深呼吸了几次，才压着怒气说，“上次让你吃辣椒和巴豆是我不对，但我今天真是接了少爷的命令，一是保护好少夫人，二是做好少夫人的专职司机。胡先生我知道你很厉害，求你大人大量行行好别耽搁我们出门，行不？”
昨晚被调戏惨了，顾准现在不敢再小看胡漓，碍于少夫人在边上，他只能用求字诀让胡漓自动离开。
见顾准来软的，胡漓也叹息不停，“顾小哥，不是我想跟着你们，实在是我有公事必须和云总汇报，只能求你行个方便了。”
云沧海被他们嘀嘀咕咕的样子惹得直笑，看时间不早了，就敲敲车窗让赶紧上车出发。
顾准见少夫人对胡漓毫无戒备催自己开车，不能明说自己怕臭狐狸，只拿少爷说事，“少夫人，据我所查，胡先生是非法进入楚门的，他的目的没查明前不能离开楚门，如果让少爷知道胡先生是跟着我们出去的，肯定会派凤三来抓胡先生。要知道，凤三可不像我这么有爱心，被凤三抓住……”
云沧海不知道顾准和胡漓的恩怨，只以为顾准怕被霍靖琛责罚，为了赶时间就大包大揽，“胡漓是我的助理，我给他担保，开车吧。”
见少夫人发话了，顾准不敢坚持，“好吧，既然少夫人这么说，那我就不反对了，但是胡先生，你不能坐后面，你到前面副驾驶坐吧，前面视野……”
胡漓只当霍贼的手下和霍贼一样防他防的紧，不想让沧海为难，所以不等顾准唠叨完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顾准无话可说，只得忍气吞声的启动车子。
车子才开出楚门，云沧海的电话就响了。
“林奶奶？”接通后听到对方的声音，正被胡漓顾准斗嘴惹得心烦的云沧海不自觉翘唇，那善良又有一身好厨艺的老人家，是她在林家唯一挂念的人了。
“小海，我一会要回老房子，你能不能过来我们见一见？”
云沧海一怔，她这会出去就是想找林奶奶聊聊，没想到林奶奶反约她见面，这是巧合还是林奶奶也知道了什么？
林奶奶以为她不方便，就问了一句，“怎么，你不方便？”
云沧海笑了笑，“没什么不方便，我本来今天都要去看您，我现在郊区，一个小时后到。”
放下电话后云沧海静静坐在后座发呆。
如果说过去八年里她的心始终在为住在林家给林梓恩带来灾难而自责，那么昨晚霍靖琛带回来的那些证据不但没让她减轻自责，反而在自责基础上添了些许怜悯，那些证据虽证明八年前林梓恩被绑架和她无关，但那个绑架案却是个精心设计的连环局，林梓恩是第一步，林森是第二步，林思青……林妈妈……以此类推，最终会牵涉上林奶奶，如此赶尽杀绝，她既然知道了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付清也就是林老先生，正是知道她不会袖手旁观，才会把保命的证据复制了一份给她，直到昨晚，看过从林家老宅拿出来的复制品，她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她以为最不可能的人，十有八九正是设局的人。
果然，看人不能用眼，要用心。
一小时后，车子在老宅外面停下，云沧海为了和林奶奶好好聊聊，就让胡漓看着顾准留在车里，她单独进那座用油漆笔打了拆字的老宅。
站在门口，也还是那扇她曾敲过、开过、关过的大铁门，入眼仿佛没有太大变化，可是却经不起细看，视线只要停留多几秒便不难发觉，各处都显出了岁月变迁的腐朽痕迹。
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
听到门响，林奶奶应声出来，云沧海完全想不到，竟会看见荣蓉，哦不，林梓恩，跟在林奶奶的身后。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朝对方笑了笑。
林奶奶拉着她坐在抽出几片嫩芽的茉莉花坛旁边，皱眉问，“小海你真的嫁给上次带去我店里的小伙子了？”老脸上似有些不解，还有些不信。
云沧海笑笑，“是的，改天我带他过来给林奶奶敬茶送喜糖。”
原以为她说着玩的，看她如此认真，林奶奶一下子受到了打击，呆了呆，看向孙女，“怎么会这样？你那时候不是说小楚很爱小海吗？前阵子火灾那事过去后我还以为小楚和小海和好了，怎么突然就……和别人结婚了？”
林梓恩有些尴尬地看向蹙眉不解的云沧海，“请别怪我多事，我奶奶一直想撮合你和楚岸寻，以为你嫁给楚岸寻了，我们家就能得到保护，所以我才把我们家的老照片给了楚岸寻，希望他看出疑点，希望他能调查我们家，调查过程里肯定会和你多些交集，如果你们和好，那他肯定会看在你的份上，帮我们揪出那个害我们家几十年还不解恨的人，那人，我们家一直没查出来，但以你的智慧，应该有怀疑对象——”
怀疑对象？云沧海一怔，某个一直疑而未解的问题在那一刹一闪。
林奶奶有些惭愧又有些无奈的解释，“虽然这些年来老头子一直不肯和我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就是嘴上拿害你威胁你爷爷以求得到接见，你爷爷一直没把他当回事，他始终没有真心害你，不然也不会害了那么多年都没真正害到你，大概是一年前，有一天我无意中见到他在看全家福照片，他说你快回国了，那时我就动了心思，让小恩想办法引起你的怀疑。”
云沧海结舌，“我……我一直以为小恩……”
林梓恩摇头，“我是爱慕虚荣贪图荣蓉这个身份，但我一直记着自己的根！奶奶当时找到我给我讲了我们林家的真实情况，我才知道，我爷爷本就是楚门少爷，只因为祖奶奶当时是祖爷爷的第七个老婆，虽然深得祖爷爷的宠爱，却一直没有儿子傍身，祖爷爷许诺只要祖奶奶生个儿子，就把她扶上夫人的位置，那时候夫人已经离世几年了，祖奶奶早产生了我爷爷，当时一看是儿子，只顾高兴却没意识到防人，祖爷爷另外的六个老婆因为妒忌恨祖奶奶，就联手搞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从外面偷了个女婴把我爷爷给掉了包……祖奶奶不但失去儿子还因早产被扣上不贞的罪名，祖爷爷那六个女人为了赶走祖奶奶就拿门规逼祖爷爷，祖奶奶也恨祖爷爷没保住自己的儿子，生产第二天就留下女婴和一封信，离开了楚门，后来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我爷爷，祖奶奶想带我爷爷认祖归宗，可惜祖爷爷已经仙逝……祖奶奶出身官宦之家虽然家里落魄无人了，但她也是好强了一辈子，独自抚养大了我爷爷，临终遗言就是让我爷爷认祖归宗，我爷爷多次去楚门交涉都被打了出来，但阴差阳错，他却爱上了那个替换他的女婴……”
林奶奶插进话来，“那个女婴就是我！”
云沧海傻在当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