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小天接手抄《六爻》已经两个月了,比起我当年的粗心,小天完全是一个好学生好徒弟的典范,不但有细心整理书里的内容,还能找出书里的错字,符咒也是练了多遍才写书上。
“师傅,我总觉着自己画的符咒没有您的准确,为什么?我已经每天都在认真练了啊!”
“小天,还记得书里的第一句话吗?”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话是老子说的,但这话,也说出了本门的精髓所在。你如果执意只是模仿我,那么你最多也只能是另一个我,当我消失时,你也将消失。那么你还想做另外一个我吗?”
“师傅,我不懂。”
“不懂也就不懂吧,等你练会了所有符咒,又忘记了所有符咒,那就是你学会的时候!”
十年了,我也不过懂得了前半句,可我坚信,王爷爷这话说的不错!而我也不过是延续了王爷爷,但我不希望小天也这样。
吃过晚饭,大家陆陆续续的回去了,可我依旧没有离开。明天,老蒋就要出殡了,即便知道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但我还是想再陪他过完这一夜,当年要不是因为他,我可能现在工作都没有着落,也更别提现在的我了!
“道长小心!它出现了!”
我正坐在办公椅上发呆,回忆以前的时候,就感觉背后掀起一阵浓郁的阴风,一股极大的灵压正开始向我逼近。不过比起当年的亡灵尊者,这还算不上什么,只是阴风里的那股子熟悉的恶臭,倒是立刻让我想起来一个鬼!
“老朋友了,怎么出来还是这么没格调?当年我把你宝贝的俊俊废了,你不就应该跟着他去吗?怎么?不舍得死了?还说你对他的爱,实际并没有超过生死的零界点?”
再转身,我也是一愣,竟然就是那团黑雾!而当黑雾越来越浓郁后,一个女人的样貌,慢慢浮现在了黑雾中。
“哼,原来你还记得我?你也是越来越大胆了,即然知道是我,还不跑?我对俊俊的爱启是你能理解的?我对他的爱超脱了生死,只要我活着,他就永远能活着!只是你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我时时刻刻都在心疼!只有你的死,才能祭奠我们之间的爱,对吗俊俊?”
我边忍受她尖细的嗓音边打量着她,她比当年还恶心,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是男人,脑袋一般是那个女人的,另一半是依旧萎缩了点男人脸,整个面部皱巴巴的不算,眼角和嘴角还不停流着一些黑灰色的不明物质。
“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难道我就是当年的我吗?”
如果要和计较当年,我还真有一堆的帐,想要和她好好的结算清楚!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她和他那什么俊俊,我就不会遇上亡灵尊者,如果不是遇上她,说不定倩云到现在还在我身边!
都是因为她,才让我和倩云分隔了这么多年,依旧不能相聚!我才是应该恨她!
“哼,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嚣张狂妄!”
“你既然已经去过地府了,那么我的身份,你也应该清楚了!”
这里可是化妆楼,张素芬的梦想,念念对母亲最后的寄托,所以我是不会放弃这个地方的!最好能让她知难而退,但我也不是没一战到底的准备!我要将这些年来的怨恨,通通在今夜释放解脱出来!
“你不会真当自己,还是那个三殿的幽冥大人吗?哼,玄印大人已经试探过你了!你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上次要不是有百年雷化桃木摆七星锁魂阵,感觉你也早回地府了!而且今天也没有尊者在,哼,看你怎么办!”
“那么你可以试试!”
我口里说着,已掏出一张定身咒直接飞向那团黑雾,因为那才是她的本体。然而黑雾消失地快速,我的符咒还没来得及碰触她,她就消失了,再出现却已经来到我的背后,锋锐的利爪,就在我身后左右晃动。
“受死吧!”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详登山石裂佩戴印章,头戴华盖足蹑……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服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早已算准她的路数,我一个侧身,一只手飞快地翻转,直接将灭鬼符咒贴到了女鬼身上。那符咒一闪,开始分裂女鬼身体内的黑气,而女鬼则是疼地在地上直打滚。眼看那手臂上的黑气就要消失时,她竟然狠心自断一臂。
当那只贴有符咒的手臂落地后,随后马上与符咒一同燃起阵阵阳火,然后化为灰烬,消失在空气之中,再看那女鬼的身体又躲进了黑雾,瞬间消失,不出一眨眼的时候,我听到兔子吼了一声。
“小心头……啊……”背后传来她的一声惨叫。
我连忙转头看那兔子,已经肠穿肚烂了,被黑雾再一扫,全部消失不见。
“哼,没想到那个贱人对你真是念旧,这么久了还没玩腻!不过很快我就会送你去见她了!让那个贱女人也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我也真是醉了,和这种疯子说什么,先把她逼出去,等会儿再收拾她!今天非对她赶尽杀绝不可!
一打定主意,手中三张符咒齐出,破祟符、杀鬼符、定身符,要下指尖阳血,脚踏天罡步,口念破地狱咒。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幡,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一般道人用两章符咒,就已经是大限了,可我这次用上了血祭,还用上了三章不同的符咒,也算是用命一搏了。她也是看懂了我要做什么,还没等符咒发出,她已经跑没影了。我心念已定,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当在黑暗中感受到了那份恶臭时,一张破祟咒飞了出去。
那道黄纸伴随着阳火,直冲黑色的烟雾,那团黑雾瞬间燃烧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向我砸过来。我左右闪身着,尽量不让这火上身,不过妖火加上阳火,我身上也被烫出了几个水泡,周身出现一些焦黑。
当我再使出灭鬼咒时,她大吼一声,向着外面飞去,冲破了玻璃窗,直接滚落到楼前的停车场草皮上。青翠的草坪瞬间被炭黑一片,那火球还在上下蹦跶,这意思是想甩掉身上的符咒,可那道咒早已化为阳火,在她身上缠绕不止了。
从柜子里快速的拿出鬼香,带着鬼香直接往楼下冲去。这鬼香一点,周围阴气马上浓郁起来,温度都瞬间降低了。
“吾以幽冥之名,命五鬼报达地庭,命六丁六甲护法!本将今日要替天行道!”
有小鬼受命开始往外跑,更多小鬼开始围绕起大火球。我伸手从背后抽出桃木剑,对着火球的正中心,狠狠一刺,顿时火花四溅,六丁六甲全部被热浪推开,唯独我还站在中间,手持桃木剑,还在用力往下扎。
身上的热浪已经快把我烤焦了,但成功与否,在此一举,我不得不坚持!就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要开始发焦变粉末时,周身突然凉了下来。再回头,发现念念就趴在我的背上,是她在帮我用阴气驱热浪。
“念念,快下去,你会受伤的!”
“不,没有妈妈,念念也不用存在了,既然妈妈要走了,念念陪妈妈!大哥哥对不起,念念骗了……你……”
这是念念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我并不知道她说的骗我究竟是什么,但我清楚一件事情,她不过是个孩子,因念而生,如今因念而走也正常。
当火球消散,地面上露出一块玉佩,而当玉佩浮空的时候,落到了陆判的手中。我这时候才发现陆判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我身边。
“陆判!你没事了?”
“是,幽冥,咱们也该回去了!”
我刚想说好,但突然想到了倩云的十八年之约!还有小天,我还没来得及教他一身本领!所以我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他。
“不,陆判,这里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有处理掉。”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倩云的死期,我的归期!”
陆判就带着我的这句话,回到了地府。而地府给我的审判就是:因红尘俗世而困,需继续留人间磨炼。
接下来的几年,我身边徒弟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小天能独挡一面后,我也就毅然地辞了职。我要去找一个地方等倩云,我要让倩云自己回到我身边!
自从我到乡下买了地,种起了各种颜色的彼岸花,它也就有了一个俗名:石蒜。
可当我知道了这话的含义后,我却心灰意冷了。彼和岸的故事,代表这此生不复相见!我也许只有带着这份遗憾而重归地府,才能再找到倩云。
花落花开,日复一日。
又过了几年,在真正第十八年那一日,我正在园中浇花,突然看到门前路过几个女孩子,她们带着小狗到我这看花,当我第一眼和那个抱狗的姑娘四目相对时,我这才露出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发自心底的微笑。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你说,在这十八年都和谁在一起!”
“我徒弟小天!”
“男的女的?”
“男的!”
“有女徒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