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下来,房间里没有表,沈言欢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她撑着床边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门边,偏头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是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言欢皱皱眉,这种莫名的死寂让她害怕,她在墙上摸索着,把房间里的灯全都打开。
地上掀翻的饭菜已经冷掉,一片狼藉。沈言欢胃里早就空空如也,现在就算给她一头牛,她也能吃得干干净净,但如果是程居安送来的饭菜,她说什么也不会吃的。
她已经吃过了太多的亏,就算再不长记性,这次也该知道小心了。
沈言欢揉着空虚的胃,缓缓坐在床边,茫然的看着被菜汤污染的华贵地毯。
突然,她的视线集中到脚边的那只碎碗上。
她有了一个想法,虽然凶险,但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沈言欢站起来,关掉了房间里的灯,等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开始不动声色的四下观察,果不其然,她在窗帘顶角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监视器。
而且很有可能是远红外的监视器,即便在黑暗中也看得清房间里的情形。
沈言欢冷笑不止,怪不得外面一个看守都没有。
沈言欢打开了灯,然后弯腰捡起了一块碎瓷片,在手里掂量着,默数着。
“三、二、一……”
话音刚落,门一下子被撞开,程居安焦急冲进来,“言欢,放下!”
沈言欢嘴角斜斜一挑,竟然有了几分邪气,她非但没有扔下碎瓷片,反而举到了颈边,平静道:“让我走,或者,留下我的尸体。”
程居安懊悔不已,他早该进来收拾的,但他却只顾着给那个神秘人打电话。
“言欢,别冲动,我不会伤害你。”程居安苍白的解释着。
沈言欢讥笑两声,碎瓷片锋利的边缘紧紧压住她细腻的皮肉,程居安甚至看见了一丝刺目的红色。
“我不想说第二遍。”沈言欢寒声道,“三、二……”
程居安来不及多想,立刻扑过去要夺下她手里的凶器。
沈言欢眼中精光一闪,就是现在!
混乱之中,沈言欢趁程居安身形不稳,轻而易举的将碎瓷抵在他颈边,冷哼一声,“自残这种蠢法子,可不适合我。”
关心则乱。知道自己上当,程居安苦笑一声,“是啊,你一向聪明,大学时候就是这样。”
沈言欢脸一沉,手里的碎瓷紧了紧,“叙旧的话,到此为止。”
她从程居安手里抢过钥匙放进自己兜里,她必须找东西把他绑起来,否则自己还没跑出大门,就会被抓回来。
沈言欢单手抓起那条餐巾,准备把程居安绑在床脚。
“言欢……”
沈言欢手里的瓷片一紧,程居安的脖子上立刻滑下一缕血迹,“我劝你最好别动。”
程居安张了张嘴,叹口气,顺从的坐在床脚。沈言欢很快就把他双手牢牢缚住,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程居安。
“希望我们以后,再也不见。”
说完她毫不留恋,掏出钥匙去开门,她必须先找到她的手机。
那串钥匙足足有十几把,沈言欢不想问程居安,索性挨个试了一遍。
但是,居然没有一把是对的!
“这不可能……”沈言欢有些慌了,她使劲转动本把手,可根本打不开门。
就在这时,她耳边一阵风声,身子猛地腾空而起,跌进一片柔软当中。
程居安居然挣脱了束缚!
“整个别墅的门窗都是自动锁住的,没有密码你哪也去不了。我想提醒你的,可你不让我说。”
他心里绵密而剧烈的疼痛几乎要逼疯他,沈言欢唇边的鲜红更是在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他猛地扯过枕巾,随手一团塞进她嘴里。
程居安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不想让她再咬伤自己,还是不想让她再说出那些绝情的话。
“呜呜……呜呜呜!”沈言欢使劲用舌头往外顶着枕巾,但根本无济于事,她狠狠瞪着程居安,控诉他,质问他,甚至恨他。
“不,不要这样看我。”程居安觉得她的眼神太过伤人,下意识用塞不进她嘴里的那半枕巾盖住她的眼睛。
不,准确的说,他用枕巾蒙住了她的脸!
前所未有的恐惧让沈言欢浑身颤抖起来,除了枕巾的浅蓝色,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觉得手腕猛地被拉高,随即缠上一抹丝滑的凉意。
“呜呜呜!呜呜!”
程居安用自己的领带把沈言欢的双手绑在了床头,他绑得很温柔,好像生怕伤到沈言欢一样,但正是这种温柔,让人无端觉得恐惧。
“言欢,我不会做什么。”程居安仿佛在跟一件易碎的瓷器说话。
程居安像刚才那样,枕在沈言欢的心口。他的头发刺挠着沈言欢的皮肤,沈言欢身子僵硬,本能的想要躲避。
他伸手关掉了灯,沈言欢陷进黑暗中,触觉愈发灵敏,她甚至能感觉到程居安喷出的热气透过薄薄的毛衣,一直钻进胸衣里。
“你说以后再也不会见我了……”程居安的话里带着哽咽的哭腔,“现在,就让我安安静静的抱抱你,好么?”
黑暗中,沈言欢感觉自己心口的衣服渐渐湿润。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是程居安的眼泪。
这一刻程居安终于明白,最难过的,莫过于遇上一个特别的人,但自己却明明白白的知道,他们永远无法在一起,或迟或早,他不得不放弃。
沈言欢就是这个人。
过了今天,他连躲在角落默默看她一眼,都将成为奢望。
……
高度紧张带来的疲劳,以及被蒙住脸造成的呼吸不畅,让沈言欢的脑仁开始胀痛,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某种知觉在慢慢流失,她恍惚想起早上在医院的小湖边,韩多病给她解释的检查报告参数。
“这属于神经系统疾病,如果细分的话,是感知神经的病变。在这方面,国内技术还不成熟,所以我建议你,约一下国外的神经科医生,及时治疗。”
“如果治不好,会怎么样?”
“那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将会失去一部分知觉,比如视觉、嗅觉或者其他。”
沈言欢想要动一动自己的手指,但晕眩袭来,她只能无力的滑进在黑暗之中。
“嗡——嗡——”
程居安已经放松下来的身体突然紧绷起来,他条件反射的拿起手机,紧张的看着屏幕。
神秘博士。
程居安犹豫一下,轻声叫道:“言欢?”
沈言欢没有反应,他悄悄掀开枕巾,发现她好像已经睡去。
程居安轻轻起身,给她盖好被子,才神情紧张的接起电话,“博士。”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电话里的声音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已经失真,像是机器人。
程居安皱着眉头,沉声道:“先不忙。你应该还记得答应过我,等过了明天,会把言欢送到厉家人找不到的地方去吧?”
“你如果不相信我,大可以不和我交易。”电话那头的人嗤笑一声,无所谓道。
程居安倏忽收紧双手,他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这个神秘博士,但还是忍不住再三确认,“你会保证言欢的安全,对吧?”
“嗯。”那人答应一声,听不出有几分真假,“说实话,你除了依靠我,还能找谁扳倒厉以琛?”
程居安闭了闭眼,沉声道:“说吧,什么事?”
“现在,拍一张沈言欢的照片发给我。”那人笑吟吟说道。
程居安脑中警铃大作,戒备道:“她已经睡了。”
“那更好,”那人咂咂嘴,“我要你拿刀子抵在她脖子上,把她照得越凄惨越好。”
“你要做什么用?”程居安不肯轻易答应他。
那人嗤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程居安咬着下唇,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拿了一把水果刀过来,他不愿意伤到沈言欢,所以只把刀子轻轻放在了她头边。
“咔嚓。”程居安按下拍摄键,迟疑几秒,发送出去。
他随即把水果刀丢远,喃喃道:“言欢,我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与此同时,这张照片传到了厉铎的手机上。
宋弋挂断了给程居安的电话,靠在门边,眉眼弯弯,却毫无温情。
“这下子,明天好戏的道具,算是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