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琛走得稍微远一点，低吼道：“你再说一遍！”
厉霜手里死死攥着那张纸条，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
“你告诉他，除非我死。”厉以琛恨声挂断电话，他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燎原大火，他简直不敢相信，沈言欢今天受了这么大的伤痛，厉铎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厉以琛怒气无处可发，高高扬起手机。
“别别别！”宋戈从楼梯口上来，看到他发狠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出什么事了？你不是陪言欢取报告去了么？”
宋弋拎着两袋子蔬菜水果，闲闲靠在楼梯扶手上，撇撇嘴道：“这还用问么？他脸上就写着两个字，没戏。”
厉以琛猛地握拳，恨不得胖揍一顿说风凉话的宋弋。
“老厉老厉，他有病，你别理他，”宋戈连忙拦住他，回头瞪了宋弋一眼，骂道，“卧槽你少说两句能死？给老子滚下去！”
宋弋翻了个白眼，拎着东西下楼了。
宋戈瞄了一眼客房紧闭的门，“睡了？”
厉以琛沉着脸点了点头。
宋戈拉着他下楼，“下去说。”
大厅里的气氛有些阴郁，旁边餐厅的桌子上还摆着冒热气的早餐，宋弋大大咧咧的坐下，给自己舀了碗粥，眯着眼享受起来。
宋戈把厉以琛按在沙发上，自己焦躁的来回走了几趟，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是报告出错了？不是我说，厉霜……总归是伯父的人，会不会……”
厉以琛冷着脸不说话，刚才厉霜那一通电话，让他也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会不会是厉霜在孕检报告上动了手脚？
可之前在洛杉矶，厉铎听他说沈言欢很有可能怀孕的时候，那反应明显是高兴。他是东方人，骨子里仍然保留着东方人的传统，他看重血脉和子嗣，甚至因为这样，他提到沈言欢的时候，也不在冷冰冰的。
而厉霜，她根本没有私人动机篡改沈言欢的报告。
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境地。
“喂，你们在这叽叽歪歪的时候，Wally市值已经蒸发了3000万美元了。”宋弋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他扔下这个重磅消息，可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
厉以琛皱眉，拿出手机刚想看这条新闻，突然接进来一个电话，他脸色一沉，接起来，“说。”
电话那头是赵秘书干练的声音，但与平时不同，她言语中居然有一丝慌乱，这在从前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厉总，公司内网被黑客攻击了，目前粗略估计，至少有三份重要合同被窃取，技术部正在抢修，可是……可是收效甚微。”
厉以琛敏锐的感知到，这场黑客攻击中透着某种熟悉的阴谋气息。
神秘博士，终于再度出手了。
宋戈给宋弋布置了一堆任务，他自己抓起电脑包，一边穿鞋一边跟厉以琛说：“我回国看看。”
“等等。”厉以琛叫住他，沉声道，“要去也是我去，你留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客气！”宋戈气得捣了他一拳，双眼圆睁，“你回国？你回国言欢怎么办？你要留她一个人在这，还是把她拉进国内那潭浑水里去？你明知道神秘博士是个狠角色！”
厉以琛安然受了他这一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意味，宋弋忙里偷闲抬头瞄了一眼，突然眸光一沉。
厉以琛的右手在发抖？他下意识揉揉眼，却发现厉以琛把手揣进裤兜里了。
古怪。宋弋心里泛着嘀咕，但很快，他的数据传输结束了，他又把精神调回到眼前的任务上来。
厉以琛左手按住宋戈的肩膀，平静道：“正因为他是狠角色，所以去的人只能是我。”
他拿起手机，护照就在西装的上衣口袋里，他穿上鞋，抓上门把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楼梯尽头。
“言欢，就交给你了。”厉以琛沉声道。
宋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红了眼，“你特么……你特么就这么走了？连再见都不跟她说？”
厉以琛眷恋的看着门口鞋柜上那双女式运动鞋，摇了摇头。
“我怕见了她，会舍不得走。”
……
沈言欢得知厉以琛回国的消息，只是略微怔忪了一阵，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变得格外开明。
因为怀孕的事，她消沉了几天，但很快就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厉霜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别墅的院子里敲着键盘，处理着公司的业务，看起来十分忙碌，并没有发现厉霜的靠近。
厉霜皱着眉把她桌上的咖啡端走泼掉。
“厉医生？”沈言欢看见她有些惊讶。
厉霜坐在她对面，把大遮阳伞往她那边倾了倾，不赞同道：“厉太太，你现在不能喝咖啡，不仅咖啡，一切具有提神作用的饮品最好都不要喝。”
沈言欢不解道：“为什么？”
厉霜推了推黑框眼镜，“因为你最近压力太大，内分泌紊乱，而且有轻微的神经衰弱症状，我作为你的医生，需要对你负责。”
其实后半句话，她说得是有些心虚的。
“哦，厉医生来了。”宋戈推开小栅栏门走进来，怀里抱着新鲜采购的水果蔬菜，最近他和宋弋轮流去采买，保证沈言欢身边有人保护。他把东西交给宋弋，拉开沈言欢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扇了扇风，笑道：“厉医生是老厉请来照顾你的。我这一忙，还没跟你说呢。”
沈言欢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事，反正你们觉得我不需要知道。”
宋戈一噎，放下手，小心翼翼的看着沈言欢，“言欢，你生气了？”
“没有。”沈言欢再度看向电脑屏幕，她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厉以琛已经离开一个星期了，她曾经尝试跟他联系，可是无一例外都被转接语音信箱，她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宋弋，可是那个杀手除了耸肩微笑以外什么也不说，她甚至想要自己飞回国，可是她的临时护照被宋戈没收了。
她只能待在柏林，她每天早上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浏览新闻，生怕看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言欢就像被封闭在一个孤岛上，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她明明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全世界都是一片和平繁荣的景象。
沈言欢忍不住重重敲着键盘，聊天窗口出现几个错别字，网络那边的任扬敏锐的感觉到自家总裁有些不对劲，长话短说汇报完工作，就不敢再打扰了。
沈言欢“啪”的一声合上电脑，站起来往外走。
“言欢，你去哪啊？这快要吃午饭了。”宋戈连忙拉住她，语气中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沈言欢甩开他的手，冷淡道：“我出去走走，马上就回来。”
“那我陪你去。”宋戈拿上自己的手机和车钥匙，连忙跟上。
沈言欢心里无名火起，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别跟着我！让我自己静静！”
宋戈愣愣站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中，有些滑稽，但更多的，是无措。
厉霜站起来，缓和着气氛，“厉太太，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陪您走走么？”
沈言欢脸上阴晴不定，其实她朝宋戈吼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可是她气、她急，她迫切的想要得到一点厉以琛的消息，她怨恨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一朵温室里的花！
沈言欢心乱如麻，“走吧。”
厉霜朝宋戈点点头，低声道：“我会保护好她，我保证。”
宋戈白着脸，嗯了一声。沈言欢刚才的话，有些伤人。
他从后腰间抽出那把手枪，交给厉霜。厉霜当即皱了皱眉，摇摇头，示意她不会用枪。
沈言欢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厉霜拍了拍自己的风衣口袋，露出几道银白色的锋芒，“我还是用手术刀更顺手。”
她追上沈言欢，保持着让人舒服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话。
宋戈看着沈言欢瘦削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
“呦呦呦，伤心了？”宋弋倚在门口，啃着一个青苹果，笑眯眯的看着宋戈。
宋戈眼神一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抬脚准备去车库，虽然有厉霜陪着，但他总归有些不放心，他决定开车远远的跟着，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他想起厉以琛走时说的话——“接下来是一场硬仗，谁都可以出事，唯独言欢，不能。”
宋弋看着他的样子，嘲讽的笑了笑，半真半假的说着风凉话。
“都说以真心换真心，不过照我看，你换回来的好像是狼心狗肺啊。”
宋戈脚步一顿，猛地冲回来，死死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道：“你特么再说一遍试试！”
宋弋任由他发疯，耸肩道：“啧，愚蠢的爱情。”
宋戈抬起手来，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威胁道：“你要是敢在言欢面前乱说话，我发誓一定会杀了你！”
宋弋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也沉下来。
“杀我？好啊。不过在这之前，你猜谁也在柏林？”
宋戈的心没来由的一惊，他隐约觉得，这个人他应该认识。
宋弋凑到他耳边。
“韩多病。”
宋戈脑中立刻警铃大作。
……
沈言欢和厉霜走在柏林干净整洁的街道上，两边是各种奢侈品店和国际公司的总部。
逛街总是能让女人烦躁的心情迅速安定下来，如果手里还有一张无限透支的信用卡的话，这种烦躁很快就会变成疯狂扫货剁手的愉悦感。
沈言欢再买了一堆衣服和化妆品后，看中了橱窗里的一双高跟鞋。
说实话，她买了这么多的商务套装和冷艳色系的口红，不过是想要找回一种掌控感，她在找回女强人的自信，而每一个女强人，都要有一双干练的高跟鞋。
“你不能穿高跟鞋。”厉霜阻止她，把那双鞋子从她手里拿过来，重新放回橱窗里。
沈言欢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有点快，她只来得及抓住尾巴。她细细打量了厉霜一阵，狐疑道：“难道穿高跟鞋也会内分泌失调？”
厉霜一噎，但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煞有介事道：“长时间穿高跟鞋会引起小腿肌肉紧张，我认为厉太太现在不应该做任何对调养身体不利的事情。”
“如果你想尽快恢复到备孕状态的话。”她想了想，补了一句。
这句话成功打消了沈言欢买高跟鞋的念头。她虽然不懂医学，不过厉霜懂就够了。
厉霜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瞄了一眼沈言欢的小腹，默念了三声“感谢上帝”。她向厉以琛自请来照顾沈言欢，就是因为现在，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沈言欢怀孕的人，哦不，还有舒晴，不过她现在应该和男友甜甜蜜蜜，没时间来找沈言欢的麻烦吧。
她瞬间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那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自己必须保护他，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她的罪，也是她的救赎。
沈言欢漫无目的的走着，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再度浮上来，她突然偏头问厉霜：“厉医生，虽然我这么问很唐突，但是我还想冒昧的再确定一次，我真的……没有怀孕么？”
厉霜正在想等会回去做点什么有营养的安胎午餐给她吃，突然被她的问题吓了一跳，脸上一白，有些反应不及。
沈言欢眯着眼，每当她眯起眼的时候，都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仿佛能看透人心。而现在，厉霜的犹豫，成功引起了她的怀疑。
不能喝咖啡和茶，不能穿高跟鞋，不能长时间晒太阳，饮食要清淡……如果这些还没有引起沈言欢的警觉，那她未免也太马虎了。
“厉医生，请回答我。”沈言欢逼近一步，探究的望进厉霜的眼底。
厉霜正要回答，突然瞳孔骤缩，失声大喊。
“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