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总是有规有矩,该立的立,该废的废,该冷的时候冷,该热的时候热。几个笑容可掬、暄透的好日头之后,封冻了一季的僵硬泥土也开始变得酥软起来,一切该醒的都醒了,到处弥漫着慵慵的呵欠声。
工地开工后,王琳由于身边的事需要处理,张啸天一个人先回了珏城。
这天,张啸天刚走进清华苑工地,唐晓丹走了过来:“表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张啸天问。
“你抽个时间回家一趟吧。我表嫂脑门上有根神经,动不动就疼,只要疼起来就疼的要命。我看还是趁早去医院给她看看吧,别闹出什么大事儿来。”
张啸天吃了一惊:“是谁告诉你的?”
“我听我妈说的。春节期间又发生过一次,叫她上医院检查,她死活不肯去。这不,我只好告诉你了。”
“我怎么没听亚伟和亚菲说过?”张啸天若有所思,又好像自言自语。
“可能是嫂子不让他们告诉你吧!”
张啸天自知理短,低头不语。
唐晓丹心知肚明,她环顾四周,看了看没人,才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和嫂子感情不好,再加上分居这么长时间,可能你对嫂子已经冷淡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嫂子出点什么事儿,她娘家人会依你吗?!”唐晓丹轻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亚伟和亚菲也都不小了,你要是不管,让孩子们在众人面前怎么抬头?表哥,你就抽时间回去一趟,陪嫂子去医院看看吧。”
“好吧,我最近抽时间回去一趟。你嫂子上次给我打电话说要和我离婚,正好趁这次回去把手续办了。”
“哥,你咋这么糊涂呢!你以为嫂子就那么愿意和你离婚吗?还不都是因为你……”唐晓丹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张啸天满脸挂着不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啸天从唐晓丹的话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难道林心怡知道了我和王琳在一起?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呢?除非……除非是晓丹出卖了我。哎!百密总有一疏。这是张啸天没有想到的,他有点恼怒,甚至有点憎恨,可又无法当面指责唐晓丹。这事只能往后搁,当务之急先给林心怡看病,免得节外生枝,生出什么祸端。
当天晚上,张啸天从电话本里找到一个号码,打了过去:“你好刘医生,打扰你了。我是张啸天,还记得我吗?”
“张啸天?……不好意思,我一时想不起来。”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合聚集团手下的。您还记得那次工地出事吗?当时是您把我的工人抢救过来的。”张啸天换了一副客气的口吻说。
“哦!哦!想起来了。你有事吗?”
“我想问您一下,我老婆脑门上有根神经最近动不动就疼,那是怎么回事?”
“现在不好说,让她尽快去医院做个检查,这事千万不能往后拖,得抓紧,别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
张啸天挂了电话,背着双手在客厅踱来踱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合适。两个工地都紧锣密鼓地施着工,王琳又没来,好多事情就得他亲自去办,而林心怡的病情又耽误不得。让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困境。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听了刘医生的话。他给袁文杰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一下工作。接着又给林心怡打过去,告诉她明天回去给她看病。安排好一切,他才去洗了个澡,上床休息了。
林心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她知道这是唐晓丹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张啸天,否则他是不会回来的。当时,她接住电话,很想拒绝他回来为自己看病。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女人就是女人,不管到什么时候,柔性善良的本质总是不会改变,而且还会不失时机地暴露出来。
身边的张亚菲也睡不着,她既为明天父亲的归来而高兴,又为母亲的身体而担忧。
“妈,爸爸明天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张亚菲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我也说不准,他只说明天一早要赶回来的。”林心怡说话的语气明显平和了许多。
“妈,这次爸爸回来,您别给他怄气了,一怄气爸爸以后又不回来了。等爸爸回来,我也好好劝劝他。”这话要是放在以前,张亚菲是不敢说出口的,今晚她看到母亲心平气和,心里放松了许多。
“菲菲,你快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嗯,您也睡吧。”张亚菲翻了个身儿,背对着母亲,两眼瞪得比鸡蛋还大。
林心怡伸手关了床灯,心里却还在想着许多复杂的事情。
此时的王琳也还没有入睡,她两眼望着屋顶的灯,心里却在想着张啸天,想着正在施工的工程。在她心里,张啸天和工程就像张啸天和自己的儿子一样重要,哪个她都不会放弃。她决定尽快料理料理身边的事,赶回珏城。
远在省城的梅婷更是没有睡意。以前,她孤身一人,无忧无虑,无牵无挂,觉得过的挺充实挺舒心的;没想到,在茫茫人海与张啸天相遇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一只飞蛾扑进了她的心田,让她蠢蠢欲动。尤其在与张啸天相聚相伴相守的那几天里,她好像脱胎换骨,从张啸天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开心与快乐,让她深陷情海,不能自拔。此时此刻,她感到身边空荡荡的,一种难捺的孤寂和失落把她吞噬,不知不觉又想到了魂牵梦绕的张啸天,忘乎所以地拿起手机就给他打了过去。
一阵刺耳的振铃声打破了更深的静夜,把张啸天从睡梦中惊醒。
“这谁呀?半夜三更的打什么电话!”张啸天嘟囔着从枕头底下拿起手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是梅婷打来的,一时没了睡意。
“啸天,刚才是不是你睡着了?”手机里传来梅婷奶声奶气的声音。
“正做着美梦,这不被你吵醒了!”张啸天逗她。
梅婷听他说做了一个美梦,显出一副迫不及待的神情,问道:“做啥美梦了?不想让我和你分享一下吗?”
张啸天忽闪了几下眼珠子,对梅婷说:“我梦见一群漂亮的姑娘,身穿彩裙,脚踏祥云,向我走来。”
“姑娘里面有我吗?”梅婷两眼放着光彩,企盼着一种惊喜。
“没有!”张啸天坦然地摔出两个字,一副自得的样子,想象着梅婷的表情。
“原来没有我啊!讨厌!”梅婷两眼失色,脸拉得老长,嫉妒的撅起小嘴,一声不吭。
“生气了吧!给你开了个玩笑,你也当真。”张啸天说着笑了起来。
“笑!笑什么呀笑!人家想你了才给你打电话的。”
张啸天刚想张嘴,被梅婷抢了先:“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我真的好想你!”
“亲,你听我说,工地刚开工,身边一大堆事情等我去处理,最近确实抽不开身,等忙完了我一定去看你,到时我多陪你些时日,好吗?”张啸天一本正经地说。
“等你忙完了要到什么时候啊?我……”梅婷说着抽泣起来。
“乖!不哭。你不高兴我心里也难受。”张啸天想了想,答应她:“一星期后去看你,行吧!”
“说话算数,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梅婷像个孩子一样耍起小脾气来。
“说话算数,决不反悔!”
两人聊了将近一个小时,要不是张啸天告诉她明天还要早起去办事,梅婷还是不依不饶。
窗外,死一般的宁静。先前偶尔传来几声汽笛,也悄声匿迹了。残冬留下的那副让人想起就寒颤的冷酷面孔,仍有板有眼地展露在这更深人静的春夜里。
张啸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想明天怎么去面对林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