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城,司寇玲珑一回到家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谁敲门也不开。
房间里,司寇玲珑坐在梳妆台前,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泪痕未干,新的眼泪又涌出来。
记忆回到那个夜晚,那个令她崩溃,心碎的夜晚。
我……亲手把他打落了悬崖……
她知道这样做对南宫御辰不公平,所以在打落他之前,先自杀了。借用他的剑,刺穿自己的身体!向整个天剑派赎罪!
可是,他还活着,自己也没有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还活着!由于自己的天真而害死那么多人,到底还有什么权利活着!
右手捂着心口,伤早已痊愈,痕迹也没剩下。可是,心却更痛了,痛彻心扉!
天空的阴云还未散去,一场春雨随时落下。风扫着街道,石板上的血迹也一点一点被侵蚀,那场战斗的痕迹一点也不剩。
南宫御辰最后的样子还在眼前无法挥散,那个心痛的声音一遍遍在耳旁回响。
玲珑……玲珑……玲珑……
为什么,当时不和他一起掉下去?或许,或许就不会分开了呢?既然分开,为什么又要相见?既然相见,为什么又是这样惨痛的画面?
这究竟是上天给我的缘分,还是对我的惩罚?要我必须带着罪恶和愧疚活下去吗?
司寇玲珑绝望地合上双眼,两滴泪水滑落脸颊。常毅……师兄……
曾忆桃源燕蝶蝴,一劫斩乱二人心;从此江湖孤身渡,来日魂归初见时!
“唔!噗——”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司寇玲珑倒在梳妆台上,血液顺着嘴角流出,汇聚在桌面,染湿衣襟,又滴在地面。
红衣,红血,后者更加刺眼。
……
午膳过后,墨羲诚自告一个人回景逸阁,狄代云同意了。反正已经走过两次,不会有什么问题。
墨羲诚按着记忆中的路线穿行在建筑群中,踏着青石阶,努力不去注意周围群妖的目光。当然,若是有妖跟他打招呼,他也会自然地回应。
翻过山头,眼前的美景瞬间放松了他的神经,这地方似乎一只妖也没有。
“果然还是这边最安心,真得多谢代云小姐了。”嘴里念叨着,走到榕树脚下,抬头只见郁郁葱葱的枝叶,好像从未有过春夏秋冬。
踏上石桥,往下望,虽高而不险。石峰碧波环绕,荡漾的湖水直叫人想钻进去泡个痛快。
石峰上的面积很大,覆盖有不少肥沃的土壤,一面生着竹林。楼阁就依着竹林建造,与其融合十分完美,正面较空旷,只生着几丛灌木。虽杂乱无章,却无人清除。
望着眼前这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墨羲诚想起了狄代云说过地话。本来只是萍水相逢,却拿自己以贵客相待,这个代云小姐还真是个豪爽的人。
先不进屋,墨羲诚绕着楼阁转了一圈,又才发现这景逸阁原来是两栋楼。一栋叫景阁,一栋名逸阁,位于景阁之后,临着水。
景观欣赏地差不多了,墨羲诚背着手回到景阁门外,一身的不自在。扇子掉在了锦江城,双手怎么放都不舒服。
想到这里是招待贵客的地方,墨羲诚觉得可能会有一两把,遂推开了门。可惜,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床铺已经铺好,墨羲诚躺下去,听着水声,慢慢睡着了。
在他躺下后不久,瀑布下的幽潭中冒出一个大脑袋,一双猫眼直直盯着石峰上的景逸阁。
此时,湖边的水榭。
狄代云换下了红色的衣袍,穿了一身蓝色的交领襦裙,与眼中的星空更为相配。趴在窗口,望着水中的游鱼,心旷神怡。
忽然,她想起来什么。“遭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匆匆出门,快步向景逸阁的方向赶去。
到了景逸阁,发现景阁的门开着,地面还有湿漉漉的梅花形脚印。
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跑进景阁,跟着地上的脚印来到寝室。刚进门,一眼看到一只大过老虎的黑猫对床上的墨羲诚呲牙咧嘴,眼看就要一口咬下去。
“黑威,住手!”狄代云大喊,制止了黑猫的行动,也惊醒了呼呼大睡的墨羲诚。
“啊——”一睁眼看到一颗巨大的脑袋离自己咫尺之遥,吓得大叫一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苏醒过来,但是不敢乱动。
黑猫,或者叫黑威,用一双猫眼盯着墨羲诚,瞳孔缩成一条细线,看起来很愤怒。又扭头看了看门口的狄代云,收起獠牙,转身走到门口。
“黑威,乖。”狄代云抚摸着黑威的毛皮,心里松了口气。
墨羲诚赶紧爬起来,惊魂未定地问:“代云小姐,这这这个是什么东西?”
“墨公子,你不用害怕了。”狄代云带着歉意说。“之前忘了告诉你,这是我爹救下的一只妖兽,名叫‘黑威’,它对我爹很忠诚。”
“我爹失踪后,它就一直生活在瀑布附近,保护寨子的安全。刚刚它可能是嗅到生人的气息,把你当成敌人了,所以……抱歉啊,真的很抱歉!”
狄代云不停地道歉,墨羲诚听了个大概,又瞧一眼她身旁的黑威,毛骨悚然。若不是代云小姐及时赶到,自己可能已经成了它腹中食。
再看狄代云,歉意的表情,眼里的那片星河令自己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怒气。
于是道:“代云小姐哪里的话,黑威也只是尽了保护寨子的责任,况且不是已经没事了嘛!我还得感谢代云小姐的救命之恩呢!”
狄代云听到如此,笑展眉头。“墨公子不生气就好了。”
墨羲诚又瞟了一眼黑威,瞳孔已经扩大一些,但还是不太喜欢他,绕过狄代云出门去了。
狄代云目送黑威离开,转过身,墨羲诚还坐在床上,气氛有点尴尬。
“呵……嗯……”墨羲诚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尴尬地笑着。
“那个……”狄代云开口了。“这里住的可还舒服?有什么需要的我让人送来。”
说到需要,墨羲诚想起一个必须的需要!于是起身走到狄代云面前。“代云小姐,不知寨子里有没有折扇?”
“折扇?”狄代云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
“嗯对。”墨羲诚点头。“我从小到大都是扇子不离手,带出来的那把掉在了锦江城,所以想找个替代的。不然……老觉得不自在……”
对他的这个需要,狄代云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给出确定答案。“寨子里的人都是妖,扇子这种东西从来没用过,但也不是没有。”
她说到:“在我来到乌云寨时,我爹曾送过我一把,但我不习惯用,所以一直都放着。既然你迫切需要,就送给你好啦!”
说着左手一摊,一把制作严谨的折扇出现在手心。“给!”
墨羲诚看到这把扇子眼前一亮,这简直就是绝世珍宝!
扇骨像是乌木制作,但木质又有点偏暗红,两根大骨刻着简单难懂的纹路,十四根小骨。展开来看,扇面辩不出是何材质,似纸而非纸,墨笔书着一个“云”字。
做工简朴却不失精美,和自己丢失的那把玉骨折扇好上太多。不过,这把扇子的重量似乎并不适合女子使用,应该是她爹送她时给大意了。
但很快又想到一个新的问题,又把扇子双手奉上。“代云小姐,这把扇子既然是令尊赠与小姐的,代云小姐就该仔细保管才是。这件礼物我不能收!”
“没事,反正我也不用。”狄代云挥手让他收起来。“我爹既然送给了我,就该由我决定使用它的人,放在那里反倒是腐朽了。这个,也算是我的赔礼吧!”
“如此,那便谢过代云小姐了。”墨羲诚不再推辞,收下了这份无价的礼物。
两人一起往屋外走去,墨羲诚有了扇子自在多了。折扇在手,玉树临风;折扇一展,风流倜傥。唯一不同的是,扇面的“墨”字变成了“云”字。
黑威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石桥上尽是脚印。两人也不管那些,踏着幽潭边的悬崖散步,一言一语地聊起来。
“代云小姐,我听你多次提到令堂,不知他究竟是何人?”墨羲诚想起来这个没答完的问题。
“我爹他——”狄代云望着天空,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而后又低头瞧着路,答道:“我爹是魔尊飞蓬!上一次天地之战后就失踪了,我找了两千多年都没找到。”
听得出狄代云声音里有些哀伤,墨羲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于是道歉。“抱歉,代云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狄代云抬起头深吸了口气,不开心的情绪瞬间一扫而光。“我没事,你不用道歉。两千多年都过去了,这些事,早该忘了的。况且,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恐怕早就不在了。”
墨羲诚最听不得这样没信心的话,往前一步面向狄代云。“代云小姐,你可不能这样想啊。妖不都能活几千年吗?令堂是魔尊,寿命应该更长的啊!”
“说不定,他只是被某些事缠着脱不了身呢?这个世界这么大,你也没可能每个角落都找一遍吧!或许,或许指不定哪天,他就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了呢!”最后这句话墨羲诚自己都不相信,但他还是要说出来。
狄代云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睛,星光闪烁。墨羲诚也不避让,他想把自己心中的那份坚定传递给狄代云。
忽然,狄代云上前一步拥住了墨羲诚。“谢谢你,墨公子。”
墨羲诚知道这样有所不合适,但是并没有躲避。如果你需要一个肩膀寻求安慰,那便尽管拿去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