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墨放在砚纸旁,浓黑的墨汁由水晕开,秋日虽好,作画却易被风吹皱纸张,子卿便只好选择在室内,虚掩着窗户。不等水墨融合,子卿便提笔画起来,墨色深浅不齐,倒是映衬了执笔人的心绪。
“有什么事?”子卿在空荡的房间开口问道,身后的窗户却轻轻被风推开,带着几片落叶进来。
一道白光渐渐拢聚,深青色长裙半夏显现出来,微带着笑意,面容与子卿竟有几分相像,只是婀娜多姿,眉眼更精致,“五殿下何故要为了颜慕,一而再再而三篡改殷茴与周敛的因果。若非五殿下参与,殷茴如今可不会出现在京师,更不会,同周敛相遇。”
“如同我私自入凡尘一般,任性而已。”子卿并未抬眼,只挥动着狼毫笔,不停作画,“倒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半夏轻笑,走过去一跃坐在桌上,“五殿下还是老样子,会有结果的事便懒得去考虑周全。”说着走近桌前,“其他凡人也罢了,殿下给的消息时差也不算太大。但殷家遇难,的确会有道姑带有殷茴的,再过个四年也能遇上周敛,殿下何必要心急,假扮道姑,带走殷茴。司命上仙晓得这次因果紊乱与五殿下有关,想知道五殿下的想法。不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也无法向天界交代。”
“你回去让他们宽心,此事我会监管着。不会让他们难为。”
半夏微笑点头,“我知晓五殿下做事有自己的一番考虑,但五殿下莫要太过妄为,小心得不偿失。”
子卿停笔,看着这幅墨色极不协调的山水画,楼下有脚步声靠近,子卿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你便做好自己的就行,其他的无需你担心。”
“若是如此,那半夏便去回了司命上仙,免得过分忧虑。”说完却迟迟没有动作,子卿抬头去看她一眼,半夏又道,“五殿下来凡界这么久,可有什么线索?”
子卿一顿,不清楚她所指的是什么,“无。”
半夏轻笑出了声,“那五殿下何必要在凡界继续呆着,牺牲一个颜慕便足够了,殿下何必也要牵扯进来。再继续下去,当心得不偿失,殿下可要好自为之。”说完便欠身告退,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子卿还沉浸在半夏那句话中,手中的笔紧握着,有些微微出汗。半夏说的那话,是与颜慕来凡界有关系吗…
“我便说过那只半妖不是什么好货色。”殷茴突然从楼梯上来,看着窗外无垠的天空喃喃道,“好心救了个隐患回去。瞧她没规矩的样子,在天界住着还真以为自己是上仙了。”好自为之,她才是要好自为之!
子卿不再细想,轻轻一笑,瞥过殷茴,“我一直以为你挺喜欢她的。”
殷茴皱眉,走过去看着子卿的水墨画,“你收留半夏之事,我们兄妹都看出来是另有原因的,不然,就姐姐你以前一直喜欢一个人呆着,怎么会无端留下个来历不明的人?”
“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有关半夏的内情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当时留下她的缘由,我也说不准。”子卿将还沾着墨汁的毛笔扔进桌子一角盛着清水的碗里。
“你都不记得我自然也不知道,你去问问颜慕,兴许他知道些什么。”子卿一顿,却没有问下去。殷茴冷哼,不再去看桌面无法入眼的画作,“也不想想当时大哥哥是怎么说的半夏?妖身出世。姐姐你怎么会认识她。”
“是仙是妖,如今都不是首要的事,”子卿叹气走到窗边,“半夏的事我暂时不想理会,先少与她牵扯,免得坏了清净的日子。”
殷茴撅嘴点点头,她更不想插足进去。伸手取下头上的簪子,是今年京师最流行的花样,做工精巧,还点缀了白玉,“这身衣服是在哪里做的,穿着还挺舒服,还有这个簪子。”可惜了,好好打扮一番周敛不也没怎么瞧她。想到这里,殷茴有些心虚抬眼去看子卿,想到她不知道别人心里所想,才轻轻叹气,放心下来。
“你好歹还是个黄毛丫头,要什么没什么,看你有什么意思。”子卿笑出了声,“你的命数已经变了,周敛恐怕逃不了干系。这会儿晚宴你明可以跟着一同,跑来奕青阁做什么。”
殷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身板,这可不能说她没有,只是时候未到而已,她瘪瘪嘴,“大厨房做的不好吃,再说了,我待那儿又没什么事做。周敛跟颜慕两个人说话又无趣。”
“今后,你若闲的无聊,去周府也无妨,”子卿跳上窗沿,“就说你是颜清楼的人。周府与从前的颜慕私底下交好,长辈们定不会为难你。”说着便跳了下去,抬头却告诫道,“不过你只需同周敛保持关系,好歹也是个侍郎,以后颜慕有事也能方便一些。不过周敛不晓得这层关系,你也就单纯去找周敛吧。不过还是少讨论颜慕,今日周敛已经提到颜清楼十年之久。颜清楼建起来也有周父的帮助,虽然隐瞒下去,又隔了这么久。但周敛再怎么说也是周家的,自己家的事,若是想知道,没那么困难。”
殷茴翻个白眼,有什么可去的。她已经去过一次了,解了好奇,也就没什么去的理由了,“等我没事再说。”说着突然想到方才子卿说的,继续说道,“姐姐我以前在天界怎么也没发觉你这么护着颜慕,你这分明是把我卖了换颜慕无事。”为了让颜慕方便,所以去接近周敛吗?!殷茴有些醋意,之前还只是发现颜慕对姐姐好,没想到一遇上关键事情,牺牲的还是她这个妹妹啊!
“只是去玩罢了,再说了,所谓大义灭亲。”唔,颜慕在她入凡时救了她,前些日子在侍诏府里的事,也算是有颜慕的功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