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绍十四年十二月,郑容等人布置好边防之后率军队班师回朝。因为此次与芴芬国开战,军队里有一大批兵士功不可没,于是他们都相继地被封了军衔,也有的得到了君王的御赐封号,比如郑容将军,就从忠勇大将军晋升为忠勇胜武大将军。但是,朝堂内外唯有两个应被封赏的人什么也封赏没有,像是被皇上遗忘了一般,一个是苏澈,另一个便是萧若鸢了。苏澈自不必说,行军打仗出谋划策,怎么也得有他一份功劳;而萧若鸢,随军出征之事也是为朝廷高层官员所知的,更何况还是她亲自带着武陵王妃回的京城,若是有什么册封这也是个好机会,在群臣百官那儿自然也能说得过去。可偏偏就是所有人都对这两个人闭口不提!
“夫人,想什么呢?”落夕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了的俊颜,着实把落夕吓了一跳。
“啊,”落夕抚着胸口,嗔怪地看了一眼下朝回来的苏澈,“夫君回来了。”
看着落夕的样子,苏澈嗤嗤地笑了,“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在想啊,”落夕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苏澈添水,“皇上准备什么时候给萧顺嫔册封妃位……”
“你急什么?”苏澈挑了挑眉,一脸不满,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最关心的不应该是我么”?
落夕笑着去牵苏澈的手,才碰到苏澈的手便被他反手握住。
“夫君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今日,芴芬国派的使臣来了,多应付了一会。”苏澈用空出的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眼眉间是平常不轻易得见的疲惫。
落夕看得心里一揪,忙起身去帮苏澈揉着穴位,一边按着一边道:“芴芬国的使臣?该不会是吃了败仗心有不甘,所以派个能说会道的来唇枪舌剑讨个说法吧?”
“唉,确实如此。”苏澈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却弯了唇角,“不过不用担心,使臣他明天就回去了。”
落夕:“明天?这么快?”
苏澈:“是啊,芴芬国这次毕竟是师出无名,再多的借口也站不住脚!还有,你以为你夫君是谁?能任由他人宰割?”
说着,苏澈拉下落夕的手将她带入怀里,嗓音低沉悦耳,有如古玉相碰,“想你一天了……”
落夕乖巧地趴在苏澈肩头,“夫君明明是累了一天了!”
“想想你就不累了。”苏澈把玩着落夕的头发,良久才轻轻放下。
“对了,夫君,”落夕挣扎着起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苏澈伸手想拉住落夕,难得软玉温香在怀,他可不想这么快放开。
“在房里搁着呢,夫君你别拉着我!”
苏澈听了并没有松手,反而和落夕一起进了房间。落夕从书架的第二层中间一格子中取出一个青灰色的盒子,花纹镂刻精致细腻,一看便知不俗。
“这?”苏澈眼中带着几许狐疑,但等落夕打开盖子后苏澈愣了愣,轻笑道:“原来是我那枚玉佩,我还以为是被什么贫苦人家拾了去,早当了呢!”
“不是,是我那次……”落夕有些踌躇,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整件事告诉苏澈,但是看苏澈的表情好像他一直知道?
“不用什么都告诉我,如果你不想告诉我就不必说,”苏澈看出了落夕的犹豫,伸手拿起玉佩别回腰间,“何况你我是一家人了,我的东西也是你的。”
苏澈帮落夕把盒子盖好放回书架上,然后牵起落夕的手,笑眯眯地说:“来,我也有东西要给你,到我屋里来。”
从两间屋子中的过道走过去后,苏澈把落夕安置在软榻上,回身取来一只墨色的匣子放在案几上。拉开匣子,苏澈从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落夕。落夕接过仔细一瞧,发现这枚玉佩竟然同苏澈腰间别的那枚极其相似,所不同的是她的玉佩中刻得是个“夕”字,而苏澈的那枚上是“澈”。
“字是我自己刻的,”苏澈不安地垂眸,“之前在给你挑配饰流苏的时候,我一眼便相中这个浅紫色的,你看可好?”
此刻,落夕只觉得满心装着暖意,她轻轻地靠进苏澈怀里,“好。我很喜欢呢,夫君!”
闻言,苏澈把落夕搂紧,狭长而好看额凤眸中尽是笑意,“喜欢就好。走,我带你吃晚饭去!”
“嗯?不在府里吃么?”落夕不解。
苏澈笑笑,柔声道:“不在府里吃了,我有很多事情想一件一件告诉夫人你!”
落夕的脸微微红了,苏澈的声音依旧温柔,“去换件素一点的衣裳吧,但别冻着自己了!”
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苏澈牵着落夕从相府的偏门溜了出去,趁着暮色七拐八绕地从巷弄里穿过,最后来到了闹市街一处较为僻静的摊子里坐下。
“没想到店家还在……”苏澈望着摊子主人忙活的身影有些感慨,嗓音淡淡的,好像随时可能湮没在鼎沸人声中。
“儿时我随家父来京,不想半路和他走散了,当时我在路边坐了好久,又饿又冷时,店家端给我一碗羊肉面。那是我第一次吃羊肉面,但是觉得恐怕天下再没有比这好吃的东西了!”苏澈笑了笑,笑中略带着苦涩。
“哎!您要的面来了!”店家微弯着背,“您慢用!小心烫!”
苏澈轻声道了谢,然后顺手就接过落夕的筷子熟练地帮她把面上的佐料搅开,“这样入味,而且还凉得快。”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苏澈继续说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家父不过是个教书先生,家母虽然出身书香之家,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姐,但是在我出生前便已家道中落,只和家父过着贫穷却安逸的日子。”
“来了京城以后,我就想着,京城这么繁华,我一定要好好地出人头地,将来接家母和家姐来。唉,只可惜,后来能和我一起来京城的,只有家姐了……”
落夕双手握住苏澈拿着筷子的手,苏澈却定定地看着落夕,眸中映着摇曳的灯火,温暖而明亮,“所幸,现在我身边有了你,更有了你我一起、组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