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十五则:骷髅头,女雕像,归魂,手,大腹,臊猫子,阴阳鱼,旱地鳖天血,董仲子,一口痰,绿豆蝇,钳子,闹洞房,猫狗,九百
骷髅头——
解放前扒地主的坟,把大地主的棺材撬开,从里面枯尸腔上拧下黑不溜秋的骷髅头来,老百姓做毬踢。
有老村长观其墓碑,夺“毬”据为己有,曰:此大地主生前是“大烟鬼”,鱼肉乡民尽抽了大烟咧!其颅为鸦片所醉,有药用价值云。
女雕像——
女雕像首部,削短发,贯以须,扮男性。定别有一番风味矣。反正你再追求艺术也不能直接创造出此番特色来。假若生活中有这种风味的真实模特儿,岂不说明艺术皆为一场空吗?
归魂——
有老翁,与童孙坐在炕沿儿上看电视,看就看吧,到精彩处,老翁犹若木雕泥塑,小孩儿扭屁股晃脑袋笑得起劲儿。他一瞅身边的老太爷,“怎么他不知道好看吗?”小手在老人腰间推了一把,哎唷!老人一个踉跄站在地上,前进半步,险些儿栽倒。老人一梦方醒,岂不知刚才差点儿入了地府。
自述其行径:我在炕上坐着呢,忽觉自己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回顾,并清晰见到童孙与自己的身体并排着坐着。我再想回去,回不去了,怎么办?我就在地上打转转儿,忽然我的身体由于孙儿推了一把,倒了下来,方得‘阴魂复尸’,好险矣!我一个踉跄,又死而复生——刚死就活!”
盖老人时年且九十,本无病症,然大限已到,“阴魂离体”即是所谓的欲“无疾而终”没想到,天道自然非不得偶更,小童一只嫩掌,足以转动阴阳,了不得!了不得!
老人至今康健,年逾百岁既,童孙已是少年人。
手——
叔侄同游于郊,工地上,侄儿拾得一异枯,叔子嫌脏,斥之扔。
既归家,侄称言刚才所拾,乃“一只手”,表情堪可信。叔侄复之其所,叔捡得刚才所扔之物,真一只人手也!盖人枯尸之残落也。
看那人手,那感觉好像这不是人尸,而是废弃塑像——人造物品。
大腹——
北京我租房之房东,大胖妇也。其腹甚巨,且自喜。自述与老公驾摩托车游于市,有汽车碰倒摩托,然二人无伤也。伊老公为无赖徒,讹人曰:“我妻怀孕,伤身汝性命当乎?当乎!”火冒三丈。司机信以为实,赔款二百。
翌日,司机又之家来看,又撂下一百块钱,并呼机号码:“有事找我。真对去不起……”
妇恬不知耻,自誉“以腹挣钱花”,邻里揶揄之,伊心称嫉妒而不以为然。
臊猫子——
母亲曾言,秋有老农下地,于岩崖穴中,得“臊猫子”(松鼠类啮齿)所贮过冬粮数斗:高粱、花生、棒子、核桃……以篓负归,小裕焉。
过数日,老农复经其所,见内有死“臊猫子”二只,一公一母,互抱腹胀目瞠,盖“夫妻”并气杀矣。
残句——
阴阳鱼
我村有位长得挺富态的小伙子……
旱地鳖——
……深渊不可复得。
众疑旱地数十年不种,怎得有鳖卧其中?且活。且唯鳖所卧周匝白沙,此外阔土黄壤也。
……井亭毁,井上已建楼厦矣。……
异史士诗曰:
上古先民,所思纯然,
怪异兽繁,神龙万千。
天血——
在小学时,我与同伴王某归,无故落一点“红雨”在鼻梁之左侧,觉甚凉,我适与之交谈,亲历怪雨沾落。擦之不复下,三日方洗掉。时我视红水滴,真真鲜艳!
董仲子——
昔有董仲子,勇力善游,游于东湖,东湖素有凶蛟焉!遇之,而不知其为何物也。与之搏,觉甚恶,然终以力而斗杀之,平心静气而归。
翌日,百姓风传恶蛟死。人人皆畏恶蛟,董仲子随喜共观于东湖之岸,方悟昨杀之虫乃蛟也。于是后怕,终日胆颤,狐疑己杀蛟之能为。
越明年,渡河,遇鳝蜿蜒来至,恍惚生幻,以为蛟来攻己,心虚喘颤,扑水而死。
一口痰——
我骑车于京郊街道,两旁灯火辉煌,中间车来人往,很是乱腾。身旁一辆大公共汽车爬过,窗口扒个蛮汉,他觉着自己身在车中,仗势能一戏路人,撅嘴翻唇冲我一口粘痰。他妈滴!我把上身一偏,则粘痰中左手虎口上。岂不知我乃“猴唾”高手,适然我欲吐痰一大口(因这地方空气污染严重,又天作之合也!),则运气直喷车上“贼”,啪!正中他怪笑的右嘴角之牙缝。把他气得含人痰“我靠你大爷!”千百遍,探身差点儿掉出来,一个大橘子直扔我面其脸虽狞,其橘甚甘,我探手在掌,边走边剥吃。而公交车已远去矣!
归家洗虎口数遍方休。
绿豆蝇——
我村某老太,在世时说她爷过去考秀才,做文章,还剩下最后一句了,就是想不起出来了,脑袋好像灌了糨子,看看交卷时间就到了,急得一脑门子大汗。正在这时,门外头飞进来一个大绿豆蝇,嗡嗡嗡,在他头前转了仨圈儿,飞出去了。当下他的脑子就水一样清凉了,笔一挥而就。完返,不先回家,先奔祖坟,祈言多亏祖宗显灵保佑做完文章,祷告叫自己考上,磕头九个。第二天,又挎篮上坟,烧纸三沓。
不日,喜报传来,考上了秀才。
钳子——
同学孟某力大无比。一只钢钳,他用一只手的中、拇指交叉支住钳口,我两手用力合钳柄,竟不能合纹丝。他中、拇指慢慢重叠,我方慢慢合动钳柄,刚想用点力夹他的手指出出我的气,蓦然他重叠的手指往开一错,我“啊!”一声大叫,因为我的手掌巨痛。丢钳看手掌,虎口撑裂矣!
闹洞房——
安徽马某言:“我地结婚闹洞房,汝之老家闹乎?”
答言:“闹。”
“嗯,都闹。然则我地为甚——整折腾一宿,都没法弄了!”玉龙。
“没法弄了……”含义深远,呵呵,以博一笑。
猫狗之类——
猫狗之类,靠人而食,终日酕醄,趾高气昂。一旦亡主(或自走失),他难道就垂头丧气必死无疑吗?否。他有先天之本能无丧,此时得扬,走四足,奋鼻口,终日浪迹四野,虽或瘦骨嶙峋,终可得食不死。见人摇尾动睛,怜声求嗟求宥,得济仍复常态,冷落亦不失望。目灼灼,岂能精神丧哉!命无常,终不得其主而死之于非,比被家主屠烹何如哉?
受人嗟则遭屠,食自力则天命——无为自得,天道使之然也。
九百——
某姓男生下,适计划生育紧时,其为三胎(前两胎皆之姊),罚款九百块。父母虽受罚,然得子传宗,狂喜,给子起名“九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