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凡十六则:食哕,吹气,刀快,不做梦,飞鸭,板牙,车祸,量命,圆石头,报复二则,香风,葬俗,地铁耳闻,睫毛长,闪电,妙语
食哕——
昔年,我在白涧医院见到一个腌臜黑瘦的中年病号,刀削似的长脸,短络腮胡子茬儿,几次见他提只熏黑的小铁皮桶,到自来水管儿上灌水回来,蹲在自己屋门前就涮洗。几个常住医院修养的老干部的老伴儿(包括我奶奶)说,他叫“黑狗筋”(形象的外号)。他这名字奇怪,我有一次嘴里随便哼唱着“黑狗筋”三个字,突然黑狗筋远远朝这边走过来,我身边的老太太们赶紧叫我住口,我如梦方醒,身心一震,“忽然闭口立……”传言他把他哕出来的食物煮吧煮吧自己还吃了。那个小铁桶,便是用来盛煮哕出来的东西用的。
壮哉!神秘人士,接舆桑户之徒耶?
吹气——
母女夜卧,夜阑,女忽闻从屋门外由门缝往屋里吹气的声音,其声怪异,唤老母并听。其母亦无睡,二人竖耳细听。那吹气声,好似牛喘一般,每一吹都好深长,又如猪睡嘘,人实难为也。母数其声,十余次焉。移时,遂息。
刀快——
“刘快刀”,有利刀一口,削铁如泥。但更奇的是他的手法。他刀挥电线,不等电由刀刃传至刀柄,线已二断矣,所以他电不着。此所谓“超电速”之手法。
不做梦——
我村一妇,五十余岁,据她本人言,从小至今,她睡觉从没做过梦。别人劳作疲累而多梦,而她,反倒睡得更香,不做梦。她并不知道何为做梦,就是不做梦。
飞鸭——
家禽拙笨,然急了也能飞,飞得还挺高远。
一人于街上骑车跑过,一只母鸡惊而躲逃,凡鸡不管道路怎样,遇险总是朝自己家奔,正撞在车轮底下,脖子被轧断。鸡没立死,而是垂折脖飞向其家,凌空两丈多,飞了五丈多远,落到己家院中,挣了几挣方死。
又一村妇于公路上赶几只鸭到路旁的河里,鸭子摇摇摆摆,慢极。莫知村妇有何怒火,以细荆狠抽队后一鸭,鸭疾,抻脖鼓翅,凌空五六丈,遥望似野禽,行二十余丈,射落河心,细浪溅银,鸭已旋游水中。
板牙——
某人牙生为骨板,上下牙各是一条弧形无缝板圈,并不是一颗一颗的,即为上下两“条”牙。
车祸——
一日,我村一妇骑小三轮车上集,在马路上,突然双眼漆黑不见物,既而车翻折臂,目顿明如初。
同日,我村我舅开三轮机车拉家人亲属出村,半路翻车,舅并二男夫跳车无伤,其余四五儿妇都扣在车下,轻重伤不一。舅幼女不到学龄,在伤者之列。早在车祸临前,她做在车里便立起数次,大喊:“车要翻!”大人并不注意小孩谑语,不想果翻。
或言其日鬼多,我舅、村妇,皆鬼惑也。
量命——
老妇病中,与三个孙女儿一条炕上睡。夜半,“老三”开灯坐起欲下炕小解,不意见到奶**前炕跟儿下站着一个无头黑物,吓得又赶紧关灯缩进了被窝。
天亮,老人也说,她夜梦一老头儿站在她头前,她便问他是谁,老头说:“我逗(就)是你爷!你管我叫爷吧。”老太便管他叫爷数声,老头也不答言,他叫老太下炕,要给她“量量”。老太下炕,老头取出小皮卷尺一个,他用手捏住皮尺壳外露头,手一抖,尺带垂地而出,上有“红点点”(刻度),就量起她的身高来,量完说:“还差一点儿呢……”
当时早晨,老太太在外地之女儿亦打电话回来哭诉说,夜里做梦哭醒:梦见个老头儿,他说去“接你妈去呀”云。
异史士曰:“还差一点儿呢。”不该归地府耶?
圆石头——
道上地下镶嵌一石,外露圆脸,晶明瓦亮如珠玉。试挖地下身,欲出而获“奇圆石宝”费力久之,方知石身顽劣不堪,俗石也。盖外露石脸之美为千人踩万人踏之结果。世物面假,可知其迂回矣。
报复二则——
中学校园里。
其一
鸭头
某老教师早起开门,见其门台阶上,撂着一只被剁下来的鸭头,鸭嘴缝里夹一条字纸,钢笔狂草:
×××老师:
这是你的鸭头!哼!不想活了早点儿说!
再找鸭身,已无踪迹于圈中。
自思,盖恶了学生,学生取食其鸭,并恐吓之,故献其鸭头于阶下矣。
其二
炮鸣
双职工夫妻一对,一张床上甜言蜜语,刚一熄灯,忽近闻屋外二踢脚一鸣,火光亮屋。二人惊而屏息凝眸于暗(欲听第二声响),“砰!”火光爆于脸上,其声聋耳,崩了二人满脑袋玻璃碴儿。女者尖呼,男者唏嘿,床头窗玻璃碎洞如盆。
作者自云:“思其二铁角之大,或有儿胳膊粗,不知夫妻二人谁恶了学生。夫妇崩伤否?”
香风——
女人,什么十里香千里香的,一走香风扑脸面的!人肉身怎能生香?其香不是工业制品就是化学药品(什么美容霜、洗面奶、法国香水……之类)。就有那,骨酥肉麻心魂荡痴情病狂!只惜无仙无妖(我看也不必以仙妖比人)。物质世界,幻为自生。
昔日诗曰:
蓝绿蝇,是污虫。形貌美,人绕行。
葬俗——
关于我老家之葬俗,申申曰:棺材前头用的打狗棒,发面球插筷子上烧熟了就是打狗棒,然后把“打狗棒”再插到烤面饼上,面饼上事先用筷子捅了眼儿,好似藕片,下面底座是罐头瓶儿,至于几个打狗棒和罐头瓶里面装什么我不记得了,改日问问我奶奶。棺材顶上还要绑只鸡,公鸡母鸡我忘了,停丧三日下葬。
地铁耳闻录——
妈妈去幼儿园接儿子,教室里没人了,儿子穿戴整齐临出门,回头招手:“老师再见!”妈妈:“老师不在屋里。”儿子:“老师说要讲礼貌。”妈妈:“没人你讲什么礼貌呀?”呵呵呵……
睫毛长——
眼睫毛长脾气大,杨女曰:“看我脾气大,眼睫毛长。”丽丽看她曰:“偶眼睫毛长也不见脾气大。”杨曰:“你有我长吗?”呜呼,丽丽笑而不答。
闪电——
爸爸对儿子说:“闪电和家里的电有什么区别?”儿子答曰:“闪电不用拿电费。”于是乎,笔者曰:“肯德基的电和家里的电,那个不花钱?”答曰:“肯德基。”于是乎,蹬蹬蹬,丽丽去往肯德基。
耳闻妙语琐记——
王队说:旧社会警匪一家,不请吃饭也不行,那提溜着猪头找不着庙门儿的也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