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二子终于醒来了,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石室之中四周似乎很暗,只有一处有一道光透了进来,走进一看竟然是一道被毁坏的石门。二子没费多大力气就推开了石门,发现外面正是天光大亮,突然又感到一阵眩晕,可能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在这间石室中待了整整一晚上了。走出石门,二子发现身边的环境怎么如此熟悉,仔细一回忆才想起来,原来这里是山中一处古墓,听村中的长辈们说过此墓是一位清朝御医的,好像镇压太平天国的战争中立过大功,死后风光大葬被埋在这里,可惜正逢乱世,此墓早就被盗墓贼给搬空了。二子掉下了的地方正是先前一伙盗墓贼挖的盗洞,懂得挖盗洞的盗墓贼算是技术流的,他们只会搬墓中值钱的宝物,一般的瓶瓶罐罐几乎不动。可惜到了后来又来了批拿枪的人,虽说是某某司令手下的部队,但其实就是一伙乌合之众,无赖匪类,他们用炸药强行炸开了墓门,把里面能拿的都拿走了,行为恶劣至极。因为此墓并非村里先人的坟墓,暴徒们又有枪,所以村民们是敢怒不敢言,也就任由他去了。自此以后,这座曾经略现气派的坟墓变成了一片废墟,再也无人问津,村里虽然很多人认得来此坟的路,但上山的村民无非是想捞点山中的资源补贴家用,在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岁月里,谁也不会没事来这荒墓子里瞎转悠啊。
二子摸了摸怀里,发现幸好灵芝还在,又看了看天,红日当空,看似已是中午时分,他害怕家中父母担心,于是便快步往家里赶。一路上他有些着急又有些兴奋,着急的是担心家里人可能因为他的失踪而焦急万分,兴奋地是家里可能从此以后也能添上一头牛,想到这里二子心里就美滋滋的。一路疾行到了村口,可是他却发觉了异样,村里到处硝烟弥漫好几处房子都着了火,二子吓了一跳,跑到村口一看,大树下还躺着个人,满是鲜血。二子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的姐姐。“姐”,二子大吼一声冲上前去,却见姐姐已断气多时了,他的眼泪已经滑落脸颊,此时心里一团乱麻,心想家中肯定出了大事。他把姐姐的尸体平放在地上,再看村里别的人家也都是一片狼藉,房屋土地被烧的烧,毁的毁。此时他也顾不得身体还没恢复,大步流星的往自己家中跑去,跑到邻居张家门口,见老张伯奄奄一息的躺在自家门口,胸前是一大片血迹,可是胸口似乎还有起伏,应该还没有断气。他赶快上前扶起张伯伯,大声的喊着他,张伯渐渐睁开了眼睛,仔细地看清了来人是二子,便吃力的动着嘴唇,有气无力的说:“孩子,快跑,离开这儿,快跑啊……”这一句话没说完就咽了气。二子只得放下了老张伯,顾不了太多直接跑到自己家门口,却见家里大门半掩着,他的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推门进去一看,此情此景虽然他早有预料,可是真看在了眼里他还是感觉到脑袋里一阵阵的茫然,心里剧痛到了极点似乎也就没什么感觉了。父母和弟弟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昨日上山捡柴与家人一别,却竟然是永别,心中巨大的悲痛涌了上来,他大声的吼叫着,大声的哭喊着,好久,好久。渐渐的他平复了下来,却听到家中后院传出了另一个人的哭声,那个哭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喊救命的声音。那个声音好熟啊,是小弟弟!二子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进门时只看见了大弟弟,父亲和母亲的尸体,小弟弟在哪里?难道他还活着,他快步跑到后院,只见后院那口枯井上盖着一块木板,而哭声正是从井下发出来的。这口井干枯了多年,父亲也早在别处为家中打了一口新的井,但据说这口井是在二子太爷爷的时候就有了,在闹旱灾的年月里,全家人就靠着这口井度过了难关,所以二子家的人对这口井很有感情,即使干枯了也不愿将其填埋。二子还小的时候就喜欢和两个弟弟玩捉迷藏,有时也会躲进这井里。这时二子用力推开了挡在井口的木板,只见井里一个小男孩独自蜷缩着,哭泣着,那正是自己那个才七岁的弟弟啊。二子对着井里大声的呼喊:“小弟,你别害怕,哥哥下来救你!”,“哥哥!”小男孩听到哥哥的声音,喊了他一声,便不哭了,二子急忙爬下井,发现弟弟的脚踝似乎扭伤了,肿的像一个小馒头一样,怪不得他自己爬不上来,原来是受了伤。二子顾不得许多,背起弟弟就往上爬。上来以后,见到父母的尸体,小弟放声大哭,拼命的摇晃着父亲,可惜的是他们的父亲再也站不起来了。
二子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他知道当务之急,并不是解答心中的疑惑,更不是悲伤,老张伯临死之前让他赶快离开这里的忠告一定势在必行,可他却不愿就此离开,因为他要安葬他的家人,于是二子在原本自己的农田里挖了坑,把父母和姐姐还有大弟的尸体埋了下去,又拆下了家中门板做了个简易的墓碑,然后又挖了一个更大的坑,把老张伯还有村里其他的人都埋葬了下去,一样也立了块墓碑。全村的人,除了他的弟弟竟然都死了,还有几个强壮的青年,可能是发生变故时逃走了,所以见不到他们的尸体,等所有事情都做完后已经快到晚上了。可惜啊,二子这时两袖清风,莫说是烧点纸钱,放些贡品,他就连柱香也上不了,想到这里他又不经掉下了眼泪。小弟一直在哥哥身边帮忙,虽然扭了脚,但是他也非常卖力,这时也已经是满身的泥污了,看见哥哥掉下了眼泪,他也自己抽泣了起来。二子见状摸了摸弟弟的头,就在此时远处隐约传来了枪声,好像是两股人马正在交战。二子心觉不妙,立刻背起弟弟跑回家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把能用的都带上,不能用的全丢下,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天大地大,我们兄弟两个能去哪里呢?二子边走边想,他灵机一动,想到了昨天自己掉进的那个古墓。对,那里地处山中非常隐蔽,又是个被人盗过的空坟,别说是成群的盗匪,就连小偷小摸之辈也不愿去那里,吃力不讨好,还晦气。而且那里好歹可以挡风避雨,正好为我兄弟二人当成暂避之所,在此家破人亡之际能有片瓦遮顶夫复何求呢。于是二子带着弟弟马不停蹄地赶往古墓,等到了那里时已经是晚上了,山里不时还会传出几声野兽的嚎叫。夜幕之中他们在墓里升起了一堆火,这时二人早已是饥肠辘辘,挖了一天的土,一口饭都没吃能不饿吗,二子想起了自己怀里的灵芝,“买头牛,呵呵,命都快没了,要牛做什么用!”他自言自语的烧起了一锅水,把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得到的灵芝放进锅里煮了,兄弟二人便以此充饥,勉强果腹。那灵芝还真是好东西,吃完以后不但不饿了,休息了一会儿竟然也不累了,睡也睡不着,不仅是二子,就连他小弟也是一样,两只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环视四周,二子想既然决定暂居此地,四处看看周围环境也理所应当,于是他便带着弟弟在古墓中四处巡视。墓室一共有三间主墓室和左右两间耳室,主墓室正中有一副大棺材,看棺木的质地还不错,可惜遭到了破坏,棺盖半开着,里面除了一堆白骨,什么也没有,经历了如此的大风大浪,看到如此情景,二子倒也不害怕,还和弟弟一起把半开的棺木盖了起来。接着他们查看了了耳室,左边的耳室空无一物,估计这里原先放的是墓主生前一些值钱的陪葬品,现在早已被搬空。右边的耳室只比左边的多一个书架,架子上散落在两三本残书。之所以称之为残书完全是因为它在书架上,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人们恐怕都很难认出那是几本书,因为它们实在是太破旧了。
兄弟二人便在左边那个空的耳室里休息,吃了灵芝以后晚上总也睡不着,于是二子便问小弟,在他不在家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弟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了好多,于是便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那天二子没有回家,家里人非常着急,父亲本想上山寻找,可惜老寒腿犯了病,再加上天色已晚,便只好放弃,母亲哭着责怪自己让孩子一个人上山捡柴。于是他们找到了村长,说了事情的大概。村长是个仗义的老人,听完以后立刻就许诺了他们天亮以后亲自带领村里几个精壮的村民一同上山寻找,即使二子已经有所不测,也会帮着把他的尸体找出来,好好安葬,村长的话让父母亲都略感安慰,于是他们便回家休息,等着天亮后上山找儿子。不料黎明时分,村口的枪声比鸡鸣声来的更早,一群拿着枪的士兵进了村,找到了村长,说明了来意。原来他们正在附近和另一伙人交战,他们这边占有绝对的优势,敌人便坚守不出,眼看着大队人马的粮食快吃光了,在没有补给的话恐怕撑不下去。这次到村里就是特地来征粮的,还许诺以后只要村里按时上交粮食,就保证村里太平无事。像这样的强盗每年要来好几拨,说话都像放屁一样,从来没有兑现的。而且现在村里人自己还填不饱肚子,有时还要上山捞点资源才可勉强度日。村长便婉言拒绝,不料这群人恼羞成怒,带头的那个居然一抢打穿了村长的脑袋。眼见事态已经失控,他们便暴露了本性,这次征粮变成了活生生的抢粮,村里的村民有好多都拿起了家里的菜刀,锄头自卫,带头的军官见到如此情景索性下令屠村一个不留,那些人手里都有枪,村民们根本不是对手,随着一声声的枪响,村子变成了人间地狱。二子家中父亲是顶梁柱,眼见一伙强盗冲进自己家中,抄起锄头就和他们拼命,母亲也拿起了菜刀,姐姐拿着扁担,大一点的弟弟用弹弓,当前冲进家里的两个强盗遭到了突如其来袭击,竟然丝毫没有占到便宜,一个被父亲打的头开了花,鲜血直流,另一个则赶忙救助自己受伤的同伴,把他往外拖,同时自己身上也挨了两下。庄稼人做出如此举动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本来就不想伤人,所以没有下死手,见两个强盗退了出去,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重新关上了大门,不让强盗进来。可惜啊,如此善良的农民却难逃厄运,那个军官见自己的手下吃了亏,便亲自带着十几个人冲进了二子家,二子的父亲手臂中了一枪,被打得头破血流,家里的其他人也很快就被这伙人多势众的强盗给制住了。军官见二子的姐姐正当芳龄,便起了色心,他手下的几个无赖也跟着起哄,见到如此情景本来已经被制服的一家人,再次奋起抵抗,父亲不顾伤痛冲向那个带头的把他按在了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人见此情景,一时也不敢随意开枪,怕误伤了长官。但终于有两个机灵的反应了过来,放下手里的抢一起加入了肉搏,二子的母亲也死死的抓住了两个当兵的腿,大一点的弟弟窜上了一个强盗的背部,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母亲让女儿快点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这帮禽兽糟蹋了。可是见到一家人如此拼命自己又怎能独自逃生呢,“不能让他们进屋子,不然我们一家就死绝啦!”母亲一声大吼,让女儿恍然大悟,没错,屋子里还有个更小的弟弟,父亲没有让他加入战斗,而是让他看准机会逃跑,父亲怕是意识到今日难逃此劫,想给家中留条血脉,而家中被这伙强盗围了了严实,小弟怎么可能有机会逃走。想到这里姐姐决定死也要保护小弟,于是她乘着家里人给她争取出的这点宝贵的时间,冲进了屋内,把躲在水缸里的小弟一把抱了起来,又跑到了后院,这时她听到了几声枪响从后面传来,自知父母亲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但她来不及伤悲,见到那口枯井,她便灵机一动,这口枯井并不深,平时弟弟们还在里面捉迷藏,小弟经常在枯井里爬进爬出的,调皮得很,就把他藏在里面。于是她便把小弟放进了井里,又随手拿了块木板把井口掩住,这时强盗们也已经摆脱了家里人的纠缠追了过来,姐姐蹬着墙角的杂物箱子翻出了院墙,强盗们也随后赶上。她边跑边想自己一定要有多远跑多远,这样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小弟才能更加安全,可正这时她听到一击枪声,接着小腿上传来了一阵剧痛,原来是一个枪法熟练的强盗开枪打中了她的腿,她一下摔倒在地,眼见已经跑得了村口,那伙人又一步步逼近,让他们抓到不如死了算了。想到这里,女孩鼓足勇气一头撞死在了村口的大树下。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二子愤然一拳打在了地板上,他又问弟弟:“你记得那群人长什么样子吗?”小弟想了一会儿说:“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是黄色的,感觉都长得差不多,带头的那个左眼下面有个很深的刀疤,还有一个胖子被小哥咬掉了半只耳朵。”
这一夜,二子无法入眠。第二天他又来到了自己原来的村子附近,发现那一带已经完全变成了战场,听过路逃难的老乡说,原本这里只是两伙人马交战,可是一路人马以重金请来了援兵,看到这里打的热火朝天,附近的几路人马都想乘乱过来分一杯羹,哪怕是多缴获几只枪也好,所以这里便打成了一锅粥。二子心想此时决不能下山,到了山下,不是被抓成苦力,就是被打死。于是他便回到了山上每日采些野果,打些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兄弟二人勉强充饥。由于是住在古墓之中,乡里人很看重死者为大的思想,所以他们不管吃什么,都会先把食物贡给墓主,然后在食物上取出一小部分扔掉,以示进贡完毕,剩下的便自己食用。时日久了,兄弟二人还从残存的墓碑上知道了墓主的名字叫做李正海,二子还给墓主简单的做了个牌位,又把原先他掉下来的那个盗洞又重新填上了,兄弟二人便在此地暂时安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