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莎佳傲然宣布:“凭我是他的未婚妻,凭我们很快就要步入教堂结为夫妇。”
孟翩然顿时懵了,她傻怔怔地把杜莎佳看了半天后,孩子般地叫起来:“你胡说,你骗人,你这个女人太凶了,甄骏哥才不会和你结婚。甄骏哥,她在撒谎是不是?”
甄骏双眉紧锁,想说什么又停住了,一扭头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他已经够烦了,没心情再跟孟翩然解释什么。
“你看甄骏哥根本不回应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就快和他结婚了。你既然是骏的朋友,我到时候可以送张帖子给你,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
看她说得那么有把握,孟翩然半信半疑地把眼睛转向甄可意,眼光是无声地询问,她叹口气点点头。
哇——孟翩然顿时就大哭起来,伤心得像个孩子被人拿去了手里的糖果。甄可意怎么劝都劝不住她,杜莎佳还一直在旁边冷嘲热讽,让她哭得更伤心,最后甄可意只有拜托庄文博赶紧把她送回家。
孟翩然他们一离开,杜莎佳马上不请自入进了甄骏的房间,他正坐在床沿看着膝上的飞虹剑发怔。
甄可意在房门口张望了一下,看着他的样子摇头不已。这些天甄骏又和初来时一样,三天说不上两句话,总是一个人独坐着怔怔地凝视飞虹剑。甄可意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这是在想家,想回家。
那天孟炽然在天台上支的那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其实是个最简单可行的办法。但是,要如何说服甄骏同意离开北京呢?甄可意觉得自己应该要动动脑子了。
杜莎佳走到他面前蹲下,双手伏上他的膝,好奇地也盯着那把剑看:“这把剑看起来很古老呢,骏,是不是家传之物?”
甄骏不理她,她看出这剑对他很重要,也许意义非凡,突然道:“甄骏,你娶我应该要下聘礼的,就用这把剑作聘吧。是你家传之物,可比那些金呀银的东西要有意义得多。”
她边说边欲拿起那把剑,甄骏却十指一扣,将剑紧紧握住,抬眸冷冷看定她:“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把剑是我们甄家祖传之物,世代相传,小叔公一早说过将来是要传给我的。所以不能给你,对不住啊未来小叔婆。如果你因为没有聘礼而不愿下嫁的话,那我们很乐意你取消婚事。”
甄可意走进来从甄骏手里拿过那把剑,他十指一松任她拿走。杜莎佳抬头看向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忌恨,转头对着甄骏又恢复笑意盈盈:“骏,我们结婚应该要通知一下你父母来参加婚礼吧。”
甄骏的瞳孔一紧,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
又是甄可意替他圆场:“没必要,甄骏的父母在非常非常偏僻的乡野地方,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们。”
“没有电话吗?”
“小姐,连信都送不到的地方还谈什么电话。”
“什么地方那么偏僻呀?”
“中国那么大的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
“骏,那要不我们先在北京结婚,渡完蜜月后再专程去你家里补办一次婚礼好了。”
“可以呀,只要你能在深山密林里走上七七四十九天,再翻过两座雪山,越过一条冰河,穿过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就到甄骏家了。”甄可意故意说得危言耸听。
杜莎佳再一次喊起来:“他家到底在什么地方?甄骏你打哪里出来的?”
“他呀,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
“甄可意,我问正经问题你老打什么岔呀?”
“开个玩笑嘛,怎么那么没幽默感。不过我实话告诉你,回甄骏家的路确实不好走,那地方至今没公路不通车,你非得跋山涉水几百里走回去不可。”
“那……就算了吧。”
甄骏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坐着仿佛一尊石雕。杜莎佳四处看一看:“骏,我帮你收拾房间。”
她要扮贤良小妇人,甄可意耸耸肩走出小房间,拿着飞虹剑在客厅坐下仔细看。
这把剑是甄骏的宝贝。他刚来时须臾不肯离身,后来实在没办法带出去,便珍而重之地悬挂在墙上,不许甄可意碰一根手指头。她还是头一回把这把剑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剑柄用青色丝绳缠缚,剑鞘是黑沉沉的乌漆木所制,没有饰以宝石明珠,只是雕满古朴的菱形花纹。整把剑的外形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但是剑身一拔出来,寒光耀目,灿如星华。
甄可意想起好剑一向有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评价,一时好奇心起,当真拔下一根头发放在薄而利的剑刃上,轻轻一吹,果然发丝一分为二。她啧啧有声:“当真好剑,今天真是开眼了。”
再一想这把剑可是宋朝古物,一定价值不菲,说不定能抵两套商品房呢。可怜不是自己的东西,否则一定卖了换成钱置宅置地去。香溪花园的高级住宅区就很不错,绿化好,房子又漂亮。就是太贵,一套三室两厅差不多要两百万了……
她正对着这把剑浮想连翩,屋子里杜莎佳气急败坏地跑出来,手里扬着一张纸问到她脸上来了:“甄可意,这是你画的?”
甄可意定晴一看,是她给甄骏画的那幅半裸人体写生图。甄骏那天看过他作模特的这张画后就不肯还她了,一定要自己收着。她就大方地送给他。她的画惯常会在左下角处签上签名。
“是呀,怎么了?”甄可意莫名其妙。
“你……你怎么可以让他给你当模特画人体画?”
“为什么不可以?我又没让他当裸体模特。这不过是那天他在家里脱了衣服要洗,我看他身材那么好就叫他别动让我画一张。你激动什么?”
“我当然激动,甄骏是我的,他的身体你不准看。”
甄可意听得双目圆睁一脸惊愕,把气咻咻的杜莎佳看了半天后她斩钉截铁地下定论:“杜莎佳你真是一个独占狂。”
杜莎佳还想说什么,甄骏从房间走出来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画纸,眼睛异常冷漠:“你干吗乱翻我的东西。”
杜莎佳想发脾气又忍回去了,尽量放柔声音道:“骏,如果你愿意当模特给她画我当然也不会反对你,只要你高兴就好。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不要为一些小事情吵架。”
甄可意估计杜莎佳在进教堂前会百忍成钢,进了教堂尘埃落定后,真不知她会怎么样大变脸。甄骏遇上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9、
杜莎佳离开后,甄可意决定好好和甄骏谈一谈。
“甄骏,你不能跟这个女人结婚,我觉得她不正常。她逼你和她结婚是以控制你独占你为最终目标,我个人认为这是一种病态。”
甄骏无比苦恼:“她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也许是会受家庭环境的影响造成的。听她说过她父母的婚姻名存实亡,各自都另有新欢。她缺乏来自家庭的关爱,于是自己在外面寻找。一旦找到一个她自认为是深爱的人,就不顾一切地要抢到手,潜意识中她害怕失去。”
“可是不和她结婚,她寻短见怎么办?”甄骏最头痛的就是这个问题。
“甄骏,你相信我。全世界的女人都自杀杜莎佳也不会自杀,她只不过是用这种手段来威胁你罢了。”
甄骏默然半响:“可是,她就算真的是在威胁我,天天这样跑来闹也不是办法。”
“所以,我建议你离开北京,出去避一段时间。”
“离开北京,可是我要在这里等程非非……”
“甄骏,”甄可意打断他的话,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对视着他的眼睛,“程非非上次离开地球,再回来是五百年之后,你等不到她送你回大宋朝了。”
甄骏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是,回不去了。”
甄可意想来又想去,觉得唯有釜底抽薪,把一切底牌都亮给甄骏,让他不再抱以哪怕一丝虚幻的希望,他才会答应离开北京。
甄骏受得震动不轻,一直以来,他总以为自己可以重返大宋朝,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今甄可骏却把他的希望粉碎得一干二净。
“甄骏,既来之则安之。回不了大宋朝你只有努力去适应眼下你身处的这个时代,我会尽最大力量帮助你的。事实上你也适应得挺不错,如果不是杜莎佳给你制造了这么多麻烦……”甄可意叹口气,“所以我建议你先暂时离开北京,避开她对你的将来会更有好处,你总不能一辈子被她攥在手心里。”
“离开北京……去哪里?”甄骏一脸迷茫。
“你先回我老家住一段时间吧。”甄可意都想好了,“我家在四川的一个山地小城,自家盖的独门独户小宅院,近山临水,风景非常优美。我爸我妈都是很和气的人,又好客,我就说你是我一个写作的朋友,想找个安静的小城住几个月写作,他们不会不欢迎的。我上大学时有两个学姐暑期去四川采风画山水风景,就到我家住过半个多月,我爸妈招呼得无微不至。”
“四川在哪?”
“哦,四川的古名叫巴蜀。你知道在哪了吧?”
“巴蜀,号称天府之国的巴蜀如今已易名为四川了?蜀都重地最多事端,皇上平后蜀以来巴蜀地区总是屡叛不靖。”
提及自古兵家必争之地的蜀都,将门出身的甄骏马上联想到的是初建的大宋朝仍未将它完全收复。除去幽蓟十六州未复外,蜀都局势的动荡不已也是北宋初期一大待解决的问题。
“巴山蜀水不是那么好治理的。要不古谚怎么会说:‘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
甄可意说着发现话题扯远了,赶紧拉回来:“怎么样,就到四川我家里去住住吧?”
甄骏沉默,他眼下完全乱了分寸。大宋回不去,北京也呆不了,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中还要流离去陌生的异乡。正在迷惘迟疑中,甄可意拍拍他的肩:“别犹豫了,既然你回不去只能在二十一世纪里留下来,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甘心跟着杜莎佳过完后半辈子吗?一生的幸福可不是能够等闲视之的小事。就听我的跑吧,跑得越快越好。”
“我怎么去你家?我也不认识路。”甄骏动摇了。
“当然只有我送你去了。你决定了走,我马上去公司请假,再去订飞机票。我也两年都没休过假了,干脆请上十天半个月回家探亲。甄骏,我尽地主之谊带着你满四川玩去,四川的风景胜地数不胜数,峨嵋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剑门天下险、九寨天下奇。奇险幽秀看四川。怎么样,比你留在北京结这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婚要强吧?”
当然要强,强得太多太多了,甄骏听得心动意动。不能回大宋朝虽然是一大打击,但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北京生活了几个月他也逐渐适应了这个时代。如今要离开北京和甄可意一起去四川,去那个历代兵家必争之地的蜀都,他心生无限向往感。
当下他再没有半点犹豫了,重重一点头:“好,我们走。”
甄骏多日来一张冰雪般的脸总算是消融解冻了,能够不结这个婚对他而言简直如同从死刑改判为无罪释放。死里逃生般的感觉。
次日上午,杜莎佳来找甄骏陪她去试婚纱时,他脸色平和地跟着她去了。
杜莎佳订制的这套婚纱是名设计师纯手工制作,柔软的白缎面料,细细吊带,宽宽裙摆,裙裾上斜斜缀满蕾丝花边,非常精致漂亮。她试穿在身上,像个纯真美丽的小仙子。
她对自己很满意,再跑到甄骏面前轻盈地一旋,宽大裙裾旋成一朵雪莲花。“骏,漂亮吗?”
甄骏想了想,如实回答:“漂亮。”
杜莎佳还以为他会一如往日的沉默,想不到他居然会回应她,又惊又喜之余,又试着问一句:“是衣服漂亮还是人漂亮。”
“都漂亮。”
既然要走了,最后的相聚甄骏尽可能让自己态度温和些,到底那晚……也曾有过露水缘。
杜莎佳高兴地扑上前想抱住他,甄骏却疾退两步避开了,脸色又变冷漠如冰。他只要一想起那晚杜莎佳在他身下留下那么多的斑斑吻痕,就很厌恶她的碰触。
杜莎佳觉得甄骏今天已经态度有所改善了,暗中告诫自己不要太心急,慢慢地迎合与磨合,等着他的性子完全转过来。她有这个耐心。
杜莎佳回试衣间换衣服时,甄骏给甄可意打了个电话。简短地交谈两句,挂了电话后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已经订好明天的车票,明天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明天,明天是崭新的一天。
甄可意一上班就跟主管请假。她请假请得很顺利,人人都知道她小叔公要结婚,在北京她是唯一的男方亲属,自然要替他张罗忙碌了,主管大方地批了她半个月假期。
甄骏因为众所周知的要结婚,主管早早地就给他放了婚假。本来杜莎佳是想让他辞职的,说结婚后可以安排他去她父亲的公司上班。他不肯,靠女人的裙带关系为他所不耻,宁可做保安。
订飞机票的时候甄可意突然想起来甄骏是假身份证,万一安检那里查出来只怕麻烦就大了。只得改买火车票。乘火车要三十几个小时,甄可意本想买两张卧铺。谁知当天的火车班次连座票都买不到,全是站票。站着回去多辛苦,于是买了明天下午的两张座票。
从火车站出来,甄可意到附近公交站台等公车时,有几辆摩托车在她身边停住。领头的那个黑衣男孩把头盔一掀,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甄可意是吗?杜莎佳要我教训你呢。”
甄可意吃了一惊,但看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略定了定心:“不是吧,她只叫我走夜路小心一点,怎么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动手吗?”
黑衣男孩嘴边的笑意扩大了:“我还想吓吓你,想不到你还挺经吓的。”说完他一偏头,身后跟着的那几辆车先行离去。
甄可意松了一口气,依稀记得杜家的保姆叫他周少爷,便道:“小周是吧?你好,谢谢你没帮杜莎佳助纣为虐。”
周游看定她问:“听说,甄骏答应和莎佳结婚了?”
甄可意叹气:“你不知道那个杜莎佳多厉害呀!口口声声说她把一切都给了甄骏,甄骏如果不和她结婚她就没脸活了,甄骏有什么办法。”
“如果她是这个理由,那么甄骏完全可以不和她结婚。”
“为什么?”
周游缓缓道:“因为那天晚上,甄骏根本没有跟她发生什么。”
甄可意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4、
甄骏陪着杜莎佳试完婚纱,又陪着她去挑床上用品,再陪着她去选窗帘款式……一整天都在各类专卖店奔波来去。最后把她送回家自己再回家时,已经晚上九点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