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距离，如同两条渐行渐远的平行线，慢慢远离，失去了交集。
第二天到公司，江睿和苏楠都没有异样，一个继续吃着他的人生最爱，一个在公司转来转去，闹闹这个，戏戏那个，一如往常的平静。
可林默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发觉苏楠的眼眶涂着一层很厚的眼影，尽管是接近皮肤的颜色，但她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她知道的，如果不是开演唱会这样需要浓妆艳抹的舞台表演，苏楠不会化这么重的妆，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她在掩盖。
看起来是失败了。
林默叹了口气，听见手机铃响起，转身去接电话。
柳云逸看着一边翻看通告行程、一边吃早餐的江睿，忍不住凑过去问道：“不是昨天就发下来了，怎么现在才看？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他们一早5点就到了公司集合，6点准时从公司出发，开始上海本地的唱片宣传活动。
“昨天没有看。”江睿头也没抬，继续努力地看密密麻麻的通告文件。昨夜，他一直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就连天微亮了也不自觉，还是林默打来的提醒电话让他清醒过来。
他说不上来听到林默的声音前是一种什么感觉，仿佛陷入了一团迷雾。在这一整夜的思绪里，他只想着两个女人，钟雅慧和林默。如果要计算这两个女人在他思绪里停留的时间，那只能这样说，上半夜是属于钟雅慧的，他和她交往一年的情景像放电影一般从脑海中慢慢划过，而下半夜完完全全是林默的专场，他分析着自己对她的每一分感觉，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否决，最后还是搞得满头雾水。
就在那个时候，林默的电话打过来了。
她还是那副冷淡的情绪，不待他开口，先将自己要说的表达出来。她的声音就像是一股龙卷风，吹散了飘浮在他脑海中浓郁的雾气，眼前豁然开朗。
他自私地想，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对她的感觉呢？如果有机会在一起，这也算弥补了跟钟雅慧的遗憾吧！
尽管他知道钟雅慧和林默是完全两种性格的人，但因为有着无比相似的容貌，所以，他开始幻想，也许她们就是一个人，一个人的两种性格，偏偏都吸引着他，无法自拔。
柳云逸在一边已经浮想联翩，一把拽住同样是因为很早要出发去工作的师姐苏楠，暧昧不清地问：“昨天你们吃完饭是不是又进行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活动啊？”
“哪有，吃完就散伙了。”
“瞎说，没活动的话，江睿干吗现在才加班加点。”
“那你去问他啊，他跟谁活动去了，反正我回家睡大觉，别提多舒服。”苏楠的心一阵痉挛，忽然痛得要命。
以她对江睿的了解，这家伙肯定是想钟雅慧想了一晚上，就如同她想他一晚上一样。也许，她是真的等不到江睿答应和她交往的那一天了。
“时间差不多了，车子在楼下等，可以走了。”林默接完电话回来催促，手里拿着一件外套，随手递给也准备出发的苏楠，“今天外面凉，披件衣服。”
很平常的一句话，很寻常的一个举动，可苏楠此刻特别感动，一把抱住林默，差点儿眼泪就要掉下来。
柳云逸和柏雨泽在一旁起哄，笑话他们那个鬼精灵一样的师姐也有如此感性的时刻，一番插科打诨，反倒让苏楠的情绪稳定下来。
林默什么也没问，只是拍了拍苏楠的背，就跟着Secret走了。她的眼神告诉苏楠，她什么都明白。
由于一连串的宣传工作，再加上自下飞机就没好好地休息，下午的时候，江睿已经觉得很不舒服，头痛得厉害。
他的偏头痛，痛起来简直要人命。
结束了在一个商场的签售活动，一干人等赶去另一个商场继续签售。临下车的时候，江睿趴在椅背上怎么都站不起来，他想强忍着签完这一场，可是疼痛几乎令他失去意识。
张茹知道他没办法再坚持，只好带着Secret其他二人先到现场，留下林默照顾江睿，如果好一些了再去跟他们会合。
林默扶他平躺在商务车后排的座位上，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两片缓解头痛的阿司匹林喂他吃下，然后跑去便利店买来些冰袋敷在他的额头和颈部，手慢慢地轻揉他的太阳穴。
冰冷的感觉刺激着江睿的脑部神经，令他稍许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睁开眼，看到的是蹲在他身边，为他忙碌的林默，脸上似乎挂着些担心的神情。
“麻烦你了。”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就会扯动头部的疼痛。
林默微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以往的淡然。
“第一次，还是已经很多次了？”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心里却很在意得到的答案。她知道他从前是没有这个病的。
江睿皱了皱眉，觉得还是闭上眼比较舒服。他用手抓住额上的冰袋，这才开口回答：“很长时间了，大学的时候就经常犯。”
刚开始的时候，每当他想起钟雅慧，想起那些痛彻心扉的话语，他的偏头痛就会发作，疼得他抱头在床上打滚。后来，他渐渐习惯，渐渐麻木，能够控制自己安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痛苦由强变弱，再慢慢消失。有时候很长时间不发病，竟然还会想，自己有多久没想起钟雅慧了，还是，她带给他的痛已经渐渐愈合，再也影响不到他了？
他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身边的林默竟然变了个模样，长发飘飘，白色的连衣裙，欢快的微笑，俨然就是钟雅慧的样子。
不，一定是幻觉。他连忙又将眼睛闭上。
林默没发现他的异样，思绪停留在“大学”那两个字上。
果然是伤他太深了，这么难忍的痛苦，他竟然忍受了8年。可要她怎么办？她欠他的，永远都还不了了。
心痛得有些无法呼吸，她知道自己的病又要发作了。找了个借口下车，她从包里拿出药吞下，怔怔地瞪着药瓶发呆。
他们俩上辈子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如果老天要惩罚，惩罚她一个人就可以了。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还有机会补偿，她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包括自己的生命。
她看了看时间，拿起手机拨打苏楠的电话。苏楠刚结束工作在回公司的路上。
林默深呼吸一口，问她：“昨天你和江睿……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苏楠丧气的声音传来：“还能怎么样，他说他不想谈恋爱。”
“需要我帮你吗？”望着停在不远处的商务车，她下定了决心。
如果想让他再次获得快乐和幸福，也许相识多年的苏楠是个很好的人选。
等他们的感情尘埃落定，她也可以安心地离开这里，开始另一段忙碌的生活。
新专辑的宣传总算告一段落，但艺人是份辛苦忙碌、全年无休的职业，甚至可以这样说，有多少忙碌就能说明在娱乐圈有多少地位，有多么红。
10月，为三人度身打造的新剧开镜。同时，江睿和苏楠主演的戏剧开始大力宣传。
林默暗示苏楠要懂得把握机会，通常新戏的宣传期总会冒出许多绯闻，而因戏结缘这样的戏码更是正戏上演后的美味小点，满足大众因戏剧衍生出来的臆想。
虽然这些都是惯用的宣传策略，但是谁能说得准不会假戏真做呢？只要有了开始，依江睿专注而执著的性格，定会好好地将这份感情经营下去。
而苏楠，别看她台上个性十足，私底下却是个蛮传统的女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然后将自己的所有都交予他主导，做个幸福的小女人。
苏楠开始对江睿好，是那种不分台前幕后的好。
江睿不善应对媒体，面对那些刁钻的问题，她总是抢着帮他回答，即便是一些狗仔将她的行为定义为爱出风头，处处炫耀也无所谓。台前，她完美地扮演一个好师姐，倾其所有地帮助江睿聚集人气。私下，她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却不动声色地假装自己刚好也喜欢这些，争取到不少相处交流的机会。
所有媒体都开始传两人的绯闻，苏楠虽说马上出来澄清，但每每提到江睿时的表情又是那么的甜蜜愉快。
真亦假时假亦真，娱乐圈就是这么个分不清真假的地方。不管当事人有没有出来澄清，澄清的内容是什么，消息总有它自己的传播方式，不受任何人控制。
好在，两人的绯闻在粉丝中没有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反而对Secret的人气大增起到很大的作用。粉丝们大多赞同两人在一起，甚至真心祝福他们能够成为娱乐圈一对令人艳羡的荧屏情侣。
对于这些铺天盖地的绯闻报道，江睿心里很明白，在他刚进入这一行时就有人提醒过他。虽然无奈，但这是他的选择，所以必须承受。
他知道苏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自那次对他表白过后，就再也没有提到过这方面的事。她对他的好总是恰到好处，不让他心烦，也不让他多想，就好像只是他的爱慕者，默默地守在他身边，像挚友一般无私地付出，完全没有希望得到什么。
如果说苏楠是那种会对他纠缠不清，甚至利用工作制造暧昧的女孩，他是不会多加理会的。可偏偏情况相反，她特别的真心实意，这在圈内是有口碑的，如果他还避之不及，那就显得太小气了。更何况，她坦率善良，毫不矫揉造作，的确是个很适合当哥们的朋友。
林默一路陪同两人宣传，每次采访提及这段绯闻，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走开。她在这段绯闻里起到的是推波助澜的作用，比如应对媒体含糊不清的回答，比如有意无意地制造两人的话题，还有她不经意地对苏楠的提点。唯独江睿那边她选择沉默，她不会跟他提苏楠的好，不会像Secret其他二人那样开他们的玩笑。有时，她甚至不敢面对他，面对他和苏楠站在一起的画面。
但，这是她的决定，她一定要坚持到底。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一直不好。”
正在办公桌前记录Secret新一轮行程的林默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诧异地抬头。
原来是柏雨泽，他见林默办公室的门没关，将一杯桂花茶放在林默的桌子上。接触了那么久，林默的那点习惯和喜好还是能够被他捕捉到的。
原本精神有些倦怠的林默在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时，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她放下笔，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这才微笑着对柏雨泽说：“是啊，你们已经开始红起来了。”
林默这么说，柏雨泽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已经不把名利看得那么重了，这个圈子里诱惑很多，是林默教会他如何用平常心去完成梦想。
他现在在乎的是林默的看法，她说他们红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最大的肯定，就算再辛苦也不觉得了。
“今天难得晚上没通告，剧组也暂时没我的戏份，不如……一起吃饭？”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眼睛不放过林默面上的每一分情绪。她会答应吗？这样突然跑过来邀约是不是太直白？
他曾经观察过林默很长一段时间，同事间私下的聚餐她几乎从不参加，更别说跟某个人单独出去吃饭，除了苏楠。而苏楠现在常常跟江睿一起，所以，她们也很长时间没一起聚会了。
“难得休息不回家陪父母？”
“妈跟爸出去会朋友，我回去也是一个人。”他撒谎了，爸妈根本不会出门，更别说会什么朋友。
想起早上出门前，妈妈特意叫住他，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又为自己的谎言感到心安。
妈妈拿着花洒站在花园里浇花，看见他出门，问要不要送他去公司。他不想妈妈太辛苦，于是决定自己乘计程车去。
这时，妈妈问：“咦，怎么不见你们助理林小姐来接你？”
“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自己去公司也一样。我们有三个人，难道她每一个都去接啊！”可那话说出口有种说不出的沮丧。他有点儿怀念坐在轮椅上的那段日子。
妈妈一直看着他，脸上带着别有用心的笑容。他被妈妈笑得头皮发麻，戒备着问：“干吗笑成这样啊！”
“儿子，妈妈绝对不是个不开通的家长，感情的事很难说清楚为什么，只有试过才知道。所以，按照你的心去做吧，就算失败了，大不了抱着妈妈哭一场。”
他猛然一怔，几乎冒出一身冷汗。妈妈怎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林默打来通知他今天的行程。手机上出现的正是一张林默侧身专注工作的照片。
妈妈看了他的手机两眼，笑得越发神秘，没再继续说什么，转身回到屋里。
他知道，妈妈发现了他的秘密，那个埋藏在心里一直纠结他的秘密。
在他魂不守舍了一整天后，他决定听妈妈的话，跟着自己的心走。所以，他鼓起勇气邀约林默一起吃饭。
也许她会拒绝吧，她是那么地坚守自己的原则，从来不为谁而破例，可是他却心存侥幸，希望自己在她眼里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林默倚靠着办公桌看着他，发现他的眼中星星点点闪动的都是期盼。她的心忽然柔软起来，转过身开始收拾东西。等她拿着包准备走，却看见柏雨泽呆立在一边没什么反应。
“不是去吃饭吗？”她问。
“你……你答应了？”柏雨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到他那么惊慌失措的样子，林默觉得好笑。她拽着他的胳膊走出办公室，忍不住地同他开玩笑：“我没你们那么大牌。”
吃饭的餐厅选在一家私房菜馆，是林默的意见。现在Secret越来越红，跟着他们的狗仔也逐渐多了起来。虽然是开林默的车出来的，但也要防止狗仔的偷拍。林默可不想成为八卦杂志的封面女郎。
“这里隐蔽性真好，下次推荐江睿和阿楠来这里约会。”柏雨泽很自然地拿那一对绯闻男女开玩笑，却看见林默脸色一怔，皱了皱眉。
“怎么了？你是怕他们俩有麻烦？”他是知道的，公司虽然没有明令不准他们谈恋爱，但是这么高调的恋爱还是能免则免。虽然江睿和苏楠得到粉丝的赞同，这也跟两人始终没有承认恋情有关。当恋情真正曝光出来，那时的状况谁也说不清楚。
林默平静下来，加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他们不会有麻烦，阿楠会处理好。”
“那你……”
“你的腿最近还好吗？拍戏的时候有没有问题？”林默不想聊这些她还无法面对的事情，打断他的话转移话题。
柏雨泽见她关心自己，自然是心花怒放，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
他们愉快地聊天，对每一道菜品头论足，柏雨泽说着笑话，自己笑到肚子疼，林默虽不像他那么夸张，但脸上浅浅的笑意始终没有褪去。总之，气氛好得不得了。
用餐结束，林默去了趟洗手间，却在那里偶遇了章韵。
换下了那一身古板的职业装，章韵今天的装扮十分的性感。她看到林默完全不觉得意外，反而暧昧地对她笑个不停。
“最近来我这次数少了很多，不会是跟这位小男朋友有关吧？”章韵也在同一家餐厅用餐，一早就发现了他们俩。她见林默竟然能在柏雨泽面前那么放松地说笑，略微有些放心。对于林默的病来说，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因为爱情有时候是治愈一切病症的良药。
“别瞎猜了，我只是把他当做家人。”
“家人？”
“他跟我哥哥用同一款已经停产的古董香水，他身上有哥哥的味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自然地就提到了哥哥，也许是柏雨泽的缘故。他身上的味道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像答应永远保护她的哥哥一样，很温暖。
“你竟然有个哥哥？”章韵特别惊讶，因为林默给她的资料中没有提到过她的哥哥。她一直以为林默是孤儿。
“是啊，我有个哥哥，不过已经不在了。”心又是一阵悸痛，但是她已经习惯这种痛苦的感觉，面上的表情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很抱歉。”章韵隐隐地有种感觉，依林默这种状况看，她的哥哥在她心里一定占有很大的位置，否则不会仅仅因为一种味道而把别人当做家人看待。
难道她的病因就是因为哥哥的离世吗？
很想问，但是不能问出口。林默掩藏在心底的秘密也就只有今天才透露那么冰山的一角，还是因为那个被她当做家人的柏雨泽。她就算问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如慢慢来。
章韵轻松地开起了玩笑：“干脆以后我们把治疗地点改在这里吧，我发现你对于这个环境比较容易接受治疗。”
林默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在章韵面前提起这些事情。她抬头，笑着说：“好啊，不过条件是你要每次都请我在这里吃饭。”
“那有什么问题，反正你交的费用足够你在这里吃上半年了。”真是的，她的咨询室又不是旅馆和药房，这个人花那么多钱只为了睡觉和拿药，一想起这点，章韵就觉得自己这个心理医生做得十分失败。
谁让林默是个意志力超强的病人，真是个心理疾病界的异类。
“友情提醒一句，不收费。外面那个小弟弟似乎对你的感觉可不是对家人这么简单，不要到最后伤害人家哦！”
两人一同出了洗手间，道别，回到各自的同伴身边。
柏雨泽正往她来的方向张望，看到她，又扬起十分灿烂的笑容。她的心沉了沉，问自己，章韵说的是真的吗？柏雨泽对她……她懊恼地抚了抚额头，心想，真是该死，怎么会犯这种错误？真的是对哥哥的思念太深了，否则她不会这样让自己陷入那虚幻的感觉中。如果柏雨泽真的对她发生感情，她会觉得很内疚。
回到座位上坐下，再没有了聊下去的心情，她借口说公司来电话让她回去一趟，匆匆地和柏雨泽分开了。
看来以后真的要多留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