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风景幽丽,地势陡险,平日里本就少有人至,长亭仿佛置于半空一般,令人生出望而却步之心,‘云霄’之名确是不虚。眼下子夜时分,四下静寂,更是凸显出一丝诡异幽然。
短短几步路程,却是仿佛走了许久。想到如今已是毫无退路,沈川不由得一阵心悸。对于接下来究竟要发生何事,自己心中却是毫无把握。
对面长亭之中,火红身影一抹即过。沈川定眼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一名红衣女子已是飘然立于柱廊一侧,姿态超然,眉目淡雅。虽是身着一袭火红罗裳,依稀仍可辨出正是白日里那绿衣女子。
果然是她!
沈川略一迟疑,红衣女子已然轻声笑道:“如此夜深之时,本仙子冒昧相邀,还请沈兄弟勿要见怪。”
沈川不知她究竟有何打算,只料想魔门中人,必定不是善与之辈,当下冷冷回道:“沈川只是灵真派一普通弟子,能被名动天下的魔门圣女相邀至此,心中自是不甚荣幸。”
见他言语中暗含讥讽之意,红衣女子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道:“沈兄弟言重了。正所谓“天下道者本一家”,就算彼此之间有些隔阂,又有何妨?沈兄弟若不见外,你我二人便以姐弟相称好了。”
听闻此言,沈川蓦地一愣:自己乃是灵真派堂堂弟子,怎能与这魔门妖女有此纠葛?当下冷冷道:“仙子厚爱,恕沈川难以接受。沈川今日前来,乃是为了探知我派弟子凌潇潇下落。倘若仙子有意指点,虽是正魔殊途,沈川也必定感铭在心。”
长亭之内,气氛一时凝重起来。红衣女子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灵真少年,与此同时,沈川也是毫无俱色,与她对视。四目交接中,他已是打定主意:即便自己命丧于此,也不能堕了师门威名。
此时,百步之外,龙喻风自一株古木后探出头来,一脸焦急神色。他修为精深,尤善传音洞察之术,方才二人那番对话,自己离得虽远,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放眼整个神门,谁敢与圣女这般讲话?即便是德高望重的护法长老,遇到圣女之时,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越礼。沈川当面拒绝圣女美意,若是惹得圣女动怒龙喻风只觉浑身一颤,已是不敢想下去了。
自己虽在神门高居圣使之位,却毕竟与沈川有些交情,加之他潜力不凡,自己自然不想他因此而丢了性命。
只见红衣女子默然半晌,缓缓道:“既是如此,你且随我来吧。”语音未逝,已是身形闪动,疾速向山下掠去。
仙子这是为何?龙喻风心中一寒,隐隐觉出不妙。
沈川不知她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一时愣在原地。但眼前形势,岂容他有所选择?几乎是片刻之后,他便展开身法,追了过去。
红衣女子左绕右转,在林木之间不停穿梭,如若影魅。沈川使出浑身解数,却仍是无法追至她身后五丈范围以内,不由心中懊恼。一时间,两侧景物飞速后退,沈川只死死盯住榴云仙子那灵动的身形,再不顾念其它。
过不多时,四下转暗,二人已是身处一片松林之中。高大的松柏参天而立,遮天蔽日,其中透出一股阴寒。想来若有巡山弟子途径此处,对于林中发生之事,也是难有觉察。
沈川走在林中,可谓步步寒心。如此隐蔽之地,不仅自己未曾来过,便是从诸位师兄口中,也是从未得知碧霞山中竟有如此一个所在。自己方才心中焦急,对于来路也是不曾暗记。眼下身陷绝境,孤立无援,倘若那红衣女子突施辣手,自己当真毫无生离之机。
红衣女子仿佛对此处甚为熟悉,于四周竟是看也不看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远处,就着朦胧的月色,一缕黑影在枝头一闪而过。点点寒光,透射而出,充斥着一股诡异。
又过半晌,红衣女子终是停住脚步。沈川四下环视,发现此地竟是一条死路。山石乱木,将前方堵个严严实实,唯一的出口,便是来时之路。
正自犹疑之时,红衣女子突然回身,顿时一阵森寒袭来,咄咄逼人,更是令沈川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你可知你所服的龙婴丹为何物?”那清亮语声,如寒泉,如坚冰,似是能直接刺入人的内心。
沈川一愣,似是不曾料到她竟有此一问。想到龙婴丹之事,其中确实大有蹊跷,一念及此,不由得一时语塞。
见沈川发窘于此,红衣女子心中已是猜到了七八分,只听她冷笑道:“这些时日以来,你可是偶有莫名疼痛之感?”
沈川闻言大惊,不想这红衣女子对于自己情况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自那日剧痛以来,几日之中,虽是发作次数尚少,疼痛之感却是愈发强烈。那日与严清行比试时,骤然而至的彻骨剧痛,比之前些时日在居所时,已是强了一倍不止。对于此事,沈川本也是疑惑不已,偏偏却又毫无头绪,无计可施。此时听到红衣女子所言,登时心如寒冰:莫非此事竟也是她一手策划的不成?
“你你是如何得知?”
红衣女子柳眉一扬,道:“本仙子所料果然不错。你且放宽心,本仙子若要取你性命,何需如此费事?”
沈川一时脸色涨红,虽知她所言属实,但被一女子如此当面羞辱,心中如何不恼?只听他愤然道:“要杀便杀,何需多言?灵真弟子,不由你这般侮辱。”
红衣女子淡然笑道:“你莫要着急,无论如何,你道行大涨,也是拜这龙婴仙丹所赐。本仙子正欲将那雌丹也取了送你,如此一来,不但解你痛楚,更会令你灵息大涨。到了那时,灵真派中除了你的几位师长,恐怕再无人是你对手,如此好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她这番话说得颇为自信,在她看来,如此诱人条件之下,但凡修道之人,焉有不从之理?
沈川瞪大双眼望向这红衣女子,心中很是惊讶。半晌,才喃喃道:“不可能的你怎会有如此好心?”
红衣女子嫣然一笑,道:“本仙子看到潇潇妹子孤单寂寞,便想邀你陪她同回神门,想来你也是同意的吧?”
“什么”沈川闻言,大惊道,“明日便是你与我灵真派相约之日,你怎的却要将潇潇带回魔门?”
几乎同一时刻,一个念头已然飞速闪现在沈川脑海:莫非这魔门圣女竟会言而无信,骗过了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