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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你……”卢卡斯的面上一瞬凝固了,“不可能!你到这份上,还想要骗我吗?!你不是要跟你的女人双宿双飞,你不是要给她幸福?!你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你休想骗我!”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相信除了我,还有人可以给她幸福。而我愿意,把我深爱的女人,交付给这个人。”尚雅双说到这里,面上一沉地突然改变身体的姿势,朝卢卡斯的面前冲了过来。

卢卡斯以为他要凌空攻击自己,吓得往旁边一让,却只是滑稽地动了动身子,并不能避开,两个人一下就缠到了一起。尚雅双牢牢地抓住卢卡斯的双肩,而卢卡斯也下意识地反过来,抓紧了他的双臂。

“你骗我……”卢卡斯的手指嵌入了尚雅双的手臂内,血如泉涌,溅的他的脸上都红了几点,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你心里想的事,能瞒得过我吗?”

“你一直都很喜欢进入别人的内心,控制别人的心神不是么?”尚雅双钉牢了卢卡斯的双眼,“既然你认为我在说谎,就试着从我心里挖出来那个你想要的答案吧!”

卢卡斯才懒得跟他再多费口舌,下一瞬便顺着那双琥珀色的瞳仁,直冲进尚雅双的心底,去寻找他心里那一个“秘密”!

然而……他所没有料到的是,尚雅双的心里,竟然满是镜子,简直如迷宫一般,他疯狂地击穿无数镜子找了又找,结果还是只见到更多的镜子,和更多的迷宫。

“……你……”当他终于见到尚雅双的身影,自一片樱花花瓣中现身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又一次中计了。

“你一直以为自己的心眼之力是天下无敌的,但事实就是,有些的人内心世界,并不是你能随便侵入的,”尚雅双淡淡地道,周围无数的镜子上都同时显现他的面孔,说起了一样的话,“例如,如果我的心里变作一个迷宫,你一旦进来了,便再也找不到出路。”

“尚雅双,你是疯子吗!”卢卡斯终于绝望了,竭力地吼了起来,“这样做,你自己也一样走不出去的!你将我关在这里,不过是将你自己也搭了进来而已!现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体都废了!”

“马上就要跟那个崩溃的世界合为一体的身体,要来做什么呢?”尚雅双平静地笑了,周围无数双琥珀色的眼眸也同时笑了起来,“卢卡斯,你不必再想别的事了,认命吧。”

这爽朗的笑声,与卢卡斯绝望的叫声,连同镜子里无数次回响后的回声,都混在一起,更外面,是无尽的黑暗——以及世界毁灭的声音……

阳光透过云层射到了地上,照亮了悬崖顶上的一簇鲜花。

黄色的小花虽小,却充满了生命力。

阿斯娜睁开双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终于想起来,方才冷月薰在众人的面前开启了一闪血族之墓尘封已久了的大门,将从悬崖顶上坠落的卢卡斯收入了门中——

那么,跟卢卡斯一起掉下来的尚雅双呢?

她突地找回了自己的行动能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松开扣在身上的安全扣,四下张望。周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失去知觉的血族与猎人们,大家都在方才的猛烈冲击下多少受了点伤,她是第一个能回复意识的人。

不——她不是第一个。

阿斯娜马上便发现在原本法阵的中间,冷月薰静静地坐着。她的怀中,躺着一副身躯,是男人的身形。

阿斯娜心中一紧,飞快地上前两步,赶到冷月薰的跟前,往她的怀中望去。

不,那并不是尚雅双,而是卡尔肯尼迪——不,或者是、已占据了卡尔身体的卢卡斯?

他的双目紧闭着,仿佛已经死了一般,然而阿斯娜知道,KindRed若死亡,会与血族一样化为灰烬,所以他还没有死。

她的心霎时紧了,抖着声问:“这……这位是……”

“是卡尔。”不等她问完这个问题,冷月薰已接了话头。她伸手抚了抚卡尔的额头,叹了口气,“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回复,才能完全复原。不过,已无大碍了。”

阿斯娜听到这个回答,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那、那么,卢卡斯他……”

“他已经被关在门的那一头,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真的?”阿斯娜忍不住惊喜地跳了起来,“那么说,我们赢了?主人,我们真的赢了?”

冷月薰的嘴角抽了抽,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是,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她轻轻地道,紧接着,却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一瞬间,脸上已湿了一片。

阿斯娜这才突然意识到,计划内的尚雅双,并没有在扑倒的任何人里。他本该随着卢卡斯一起从悬崖顶上落下的,然而现在他却不在这里——难道……?

“雅双他……将生存的机会留给了卡尔,”仿佛知道阿斯娜想要问什么似得,冷月薰抽噎着,解答了她心底的疑问,“他将卢卡斯困在了自己的心里,用自己的身体,带他去了那一边……”

说道这里,她再也忍耐不住,低下头去啜泣起来。

阿斯娜已经不知自己还可以说什么来安慰冷月薰了,那一瞬发生的事情太快也太突然,她本来只是计划的执行者之一,无力决定计划的走向,如今事情的结局变作这样,也不是她想要的。

但,如果连犹大的传人都无法左右事情的结果,她不过一个小小的猎人酋长,又哪里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不过……就算是难过,心里毕竟还是有一丝自私的快慰。

毕竟,世界得救了。

这里再也没有卢卡斯,他们所有人都将继续生存下去。

世界一如既往,行色匆匆。

血族之事,已是数十年前的旧闻。

之后,各大媒体与政府都统一口径,将事件解释为一次意外的生化武器泄露,那些突然冲出来咬人吸血的奇怪族类,不过是不小心沾染了病毒的可怜人类。之后,万国政府合力处理了这个事件,一切在短暂的时间之后恢复了和平。

数十年后,和平已经重新深入人心,大家都早已忘了当年恐怖的人类与血族战争。

生活一如既往,血族也在隐秘同盟的领导下,继续保持着低调的生活方式,与人类社会共存着。如今所有氏族都已经归入同一个同盟的旗下,领导者并无他人,正是身为KindRed的卡尔肯尼迪。

他强壮又睿智,又是已经解开诅咒的KindRed,由他领导血族,是众望所归。

不过,血族中再没有其他人得到上天的恩惠,得以解开血族的诅咒,成为KindRed。甚至连犹大的传人冷月薰,都似乎自那一战之后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人见过她或者听说过她。

这一日,卡尔一如既往地处理完血族内的事务,往圣山的神殿去冥思。这里如今已经成为他一个人的居所,所有血族或猎人均不得入内。人类自然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这周围有强大的结界,入侵者会立即遭遇灭顶之灾,所以也无人敢冒险来犯。

卡尔退去华衣,一步步往大殿的深处走去,他的双眸是美丽的紫色,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一步步往上,一扇扇门打开,走到最里面,那个正圆形,里面满是石像环绕的房间,他在门外停住了。

耳旁一片安静,然而那个一直缭绕不去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他合上了双眼,静静聆听这个来自老朋友的声音。

“卡尔,替我好好照顾薰。”

他仿佛也听到了自己当时的回答:“我替你好好照顾薰?那你自己呢?”

“我即使赢了这一仗,也无可避免要陷入场面之中,我深知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这一睡,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醒来……但是你不同,卢卡斯自身的力量虽然已到了极限,但是你作为KindRed几乎没有使用过任何能力,如果你醒来,一定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陪伴薰……”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故意引诱卢卡斯离开我的身体,然后想跟他同归于尽?”

“我将生存的机会留给你,不是为了救你,”那个声音一如既往震撼着他的心,“你记住,我是为了薰,你的命,从是为了陪伴薰而存在。你要好好地爱她,如你心底对自己承诺的那样……”

顿了顿,尚雅双最后的声音,在卡尔的耳边响起——

“连我的部分,也一起……”

卡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头靠到石门上去。那明明已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然而对他来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之前。

在冷月薰的怀中醒来,他找回自己的意识与自觉,却又掺杂了很多卢卡斯遗留的记忆与意念,令他很是混乱了一段日子。然而,卢卡斯留下的虽几乎都是疯狂的念想,却也有一样东西是积极的。

他找到了卢卡斯藏着的犹大信物,还给了冷月薰——犹大的传人。

那一枚黑曜石的戒指,就埋在他自己的身体里……因为KindRed的身体有回复的能力,那枚戒指被嵌入了他的身体内,他却毫无知觉。卢卡斯一直以结界掩护这枚黑曜石戒指的存在,他做的如此完美,所以竟到了他人去楼空的如今,这个秘密才终于被发现……

卡尔睁开眼睛,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来,将眼前的石门推开。

那个安静的圆形大厅一如既往,只是中间的高台上多了一张石床,那是最近几十年才加上去的。

石床上坐着的人听到响动,无声地回过头来,望着门前站着的卡尔。

那正是黑眸的冷月薰。

她看清来人,唇角微微一翘:“我说了,你不必常来看我,我很好。”

“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卡尔下意识地赔笑一下,走上前去。

她的身旁躺着一副躯体,绕过去,看清了身体面貌,并不陌生,那是一个年轻的亚洲血统的男子,栗色的头发,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他在沉睡着。

“……他还是老样子?”卡尔沉默地低头凝视那张面孔,终于低声问道。

冷月薰点了点头:“还是一直睡。我也不知道他要这样睡到什么时候。”

“……会不会等他醒来,你又已经睡了?”卡尔说到这里顿了顿,“毕竟,为了让他回复成如今这样,你费了很多很多气力。”

冷月薰叹了一口气,伸手抚着男子的额头,温柔地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雅双他醒来之后,一定会等到我睁开眼为止的。”

她如葱白一般的指尖滑过尚雅双沉睡的脸庞,犹大的信物在灯光下一闪又暗了,他的睫毛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不错,他正在长眠,这是KindRed特有的休息方式,他会一直沉睡到自己有足够精力重新醒来为止。

当冷月薰拿到犹大的信物时,她终于明白了它的秘密是什么——它根本不是什么可以用来战斗的武器,当初也不知道为何当初Malkivian会有那样误导人的预言。虽然最后的确是打倒卢卡斯后便拿回了手中,但它的力量,却只是能够加强她的力量。她本来可以治愈几乎所有伤痕,如今竟如神一般可以重新给予生命。

这看似厉害的法力本身,根本与打倒卢卡斯毫无瓜葛。

但,对冷月薰来说,这个信物是及时的。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尚雅双,正要陷入疯狂之中的时候,这个戒指给了她希望。

她的体内,有尚雅双留下的血。

即使只是一滴血,犹大的信物也有能力让他重新复活。

她使用信物的再生之力,以自己体内残留的尚雅双之血,将尚雅双的元神重新还原成具有形体的样子。这一个过程几乎耗掉了她所有的精力,然而恢复成形的尚雅双却只是一副身躯,他的元神如此微弱,他一直沉睡着,仿佛永远也不会重新醒来。

冷月薰一瞬便已决定,要等到他醒来为止,然后亲口向他道歉。

为她曾经动摇过的那些。

为她曾经令她误解的那些。

卡尔肯尼迪也完全接受她的选择,他成为血族的领导者,也成为了人类领导者最信任的伙伴。

他不只是停止了血族与人类之间的战争,令两族共存,还将这一个Malkavian氏族留下来的圣山造成了安全的秘境,让住在里面的冷月薰可以安心留在尚雅双的身边,等他醒来。

他虽不像她一般等待着,但他会一直守护着她,正如他那一瞬在心里像尚雅双许诺的那样。

直到,他睁开双眼,回到他们身边的那一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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