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莺啼般的声音说道:“二位请坐。”当真是如闻仙曲心旷神怡,李袖嫣早几步走近,挨着坐了下来,道:“服了药,可觉得好些了?”丫环进来奉了茶,悄悄退出。
朱墨羽遥遥地捡个地方,拘谨地坐了下来。二小姐道:“多谢,好多了。”
朱墨羽抬头望去,只见红纱帐垂着,里面影影绰绰坐卧着一个少女,面目朦胧,依稀可辩。
二小姐又道:“听说二位急于起身,何不多留几日?”朱墨羽听此话是问及自己与李袖嫣,忙不迭地答道:“我等为俗事所累,不敢久扰。”二小姐轻轻地道:“既如此,只盼闲暇之时路过敝府,不要过府而不入才好。”朱墨羽欣喜地道:“那是自然,到时一定登门拜访。”
李袖嫣道:“你身子刚好,就不多打扰你休息了,就此别过。”说着,站起身,朱墨羽也忙站起身,正要离去,只听二小姐道:“不能亲送你们了,一路珍重。”李袖嫣拉着二小姐的手又说了几句悄悄话,二小姐似笑非笑地回了几句。
李袖嫣与胡家二小姐虽初识短暂几日,犹胜多年淡水之交,如今勿勿离去,自是难分难舍。又闲话了几句,才与朱墨羽起身离去。
刚走至门口,胡二小姐突然道:“二位且请留步。”朱墨羽一怔,愣在当地。李袖嫣回身走近,又坐下,道:“还有什么话要说?”朱墨羽也缓缓地转回身,回走几步,仍坐于旧座之上。
二小姐道:“隔帘相望,终究不算当面致谢,请袖嫣妹妹扶我。”朱墨羽忙道:“二小姐身体不适,切莫客气。”李袖嫣已经掀起半边纱帐,道:“就这样吧,倘若着了风寒,可不得了。”
朱墨羽不觉抬眼望去,但见:
靥笑春桃兮,云堆青丝;唇绽樱颗兮,榴齿蓄香。柳眉之楚楚兮,回风舞雪;面若之玉盘兮,满额鹅黄。静若处子兮,宜嗔宜喜;未语先笑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欲言而未语,明眸善睐兮,秋波而荡漾。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洁;羡彼之气度兮,闪灼华章。爱彼之貌容兮,百花失色;慕彼之明媚兮,日月无光。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披霜。其静若何,卓尔不凡。其艳若何,冠绝群芳。其文若何,龙游曲池。其神若何,月映寒江。见之忘俗,如梦如恍。
朱墨羽如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不知身处何乡,恍惚半晌,方回过神来,才觉得冒失唐突了。
心中暗自懊恼举止不当行为荒唐,不禁暗自思量:我只道李袖嫣是我所见过的天下最美女郎,没想到于这黄山灵秀之地,也孕藏着如此世外仙姝般超凡脱俗的人物。
胡二小姐再三相谢,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贵乡何处。”朱墨羽瞅了李袖嫣一眼,心想你们都这么熟了,难道也不把我介绍一番?于是说了自己的姓名、家乡之地。
二小姐又问可知那人来历,李袖嫣虽嬉笑无度,毕竟身为女儿家,不便尽述“无影蜂”过去的历史,朱墨羽想起昨晚韩笑伯说过的话,道:“他自称是‘书剑宫’的人,也不知这书剑宫是何门何派?”
李袖嫣恨屋及乌地道:“想必也不是什么明门正派。”胡二小姐不无担忧地道:“不会再有什么后续之篇了吧?”朱墨羽心道:此人行事诡异未必遵循君子行径,可不敢说些肯定的话。李袖嫣安慰道:“绝对不会了,大丈夫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朱墨羽忖度半晌,道:“我有一物,理应原璧奉还,只是显得唐突了。”李袖嫣笑道:“哪里有那么多唐突这唐突那的?倘若人人都怕唐突佳人,韩笑伯也不会夜探闺房了!”说着,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
二小姐也忍不住一笑,果真令人如浴春风般的感觉。朱墨羽亦笑着应是,于怀内掏出一物,解开束带,轻轻展了开来。
原来是一副人物刺绣,人物栩栩如生,巧笑倩兮,妩媚凝兮,竟然就是胡二小姐的模样,虽然不能尽现二小姐的风韵,却也略窥其明艳风采。
胡悦突然看到自己的绣像,从一个陌生男子怀中拿出,登时羞红了脸,忙低眉垂首,佯作不知。
李袖嫣惊道:“这幅画不是被那个长袍怪老头儿夺出了吗?怎么会在你的身上?”胡二小姐自然不知什么长袍怪老头儿的事,连绣像的事也觉得惊奇,抬起头不住地用眼光打量着朱、李二人。
朱墨羽脸红过耳,道:“事情是这样的,那晚我遇见了那老者掳了你,我帮他疗伤之余,他不是曾答谢过我吗?就顺手把此物给了我,吩咐若见到画上之人,还是归还为好,毕竟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画像,留在别的男子身上,损人清誉。”李袖嫣叹道:“原来如此。”
胡二小姐自然听得云里雾里一般不明所以,看到这画像,喃喃地道:“这是……什么怪老头?”李袖嫣笑道:“不说吧,你永远想不到,说了又给你添堵,这就是你的那个爱慕者画的,留作他相思之物。”
胡二小姐仔细看了看,对李袖嫣道:“我也不想留他之物于身旁,就赠于你们二人吧,权当相谢之意。”朱墨羽重新收好,笼入袖内。
三人又闲说了几句,于是起身告辞。
至午时用过饭,胡阁老备了些许盘缠干粮相谢,言说聊表心意,二人推辞一番,却之不恭地收下干粮,盘缠却是分文不受。家人送至府门,仆人牵过二匹马来,胡阁老遣胡伯相送数里,于是分别。
二人因路上琐事耽搁了数日行程,此刻马上加鞭,两匹马如腾云驾雾般飞驰起来,两边景物飞速后退,耳边风声呼呼。好在天气风和日丽,景色春光宜人,二人虽车马劳顿但心情还算欢悦。
至晚投宿,晨起赶路,如此向前急行不辍,过江西,穿湖广,十数日后进入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