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毅芝一抓之下便已松手,脸上神情沮丧,连连叹气。杨氏兄弟张了张口,不知父亲何以如此,不敢轻易相询,杨毅芝突然转回身,脸色郑重地问道:“近日可曾与人动手,伤了元气?”朱墨羽道:“事出突然,实在身不由己。”杨毅芝忿忿地哼了一声,重新坐下。
众人不解何故,也只能相陪再度坐下。过了半晌,杨毅芝长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少侠重伤之际,多亏一位高人相助,替少侠封位了全身要穴。后又精心治疗,疗养得当,才不致于因真气溃散而伤及心脉。可少侠万不该不听劝告,旧伤未好又牵新伤,更不该的是,又食了如此大补之物。”
左谦之闻言,纳头便拜,道:“请前辈救我师父。”杨毅芝苦笑了一声,道:“既然少侠到了我府上,老夫自然全力而为,否则这‘药王’之称岂不是浪得虚名了?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少侠必须依我三件事,尚还有救。”
朱墨羽木然而坐,哪里料到事情会到了如此地步?听杨毅芝如此说,忙道:“前辈药王之称,果然令人钦佩,拿捏之间,便了然于胸。不知要依前辈哪三件事,还请前辈示下。”杨毅芝道:“紫血剑君澹台大侠的内功心法与中原各派大相径庭,这每日的打坐之功,老夫是帮不上的。但这三件事也必须做到,一戒酒,二戒气,老夫料想这两件事于少侠而言,并非难事,难的是第三件,便是戒情思。情愫乱心,情思煎心,劝少侠清心寡欲,摒弃儿女之情,假以时日,定可恢复如昔。”
朱墨羽赧然一笑,道:“多谢前辈良言相劝,晚辈定然铭记于心。前辈有所不知,恰恰是这第三戒大可不必担心,在下飘泊江湖,浪迹天涯,孑然一身,哪里会有情思之绊?”杨氏兄妹闻言,会心一笑,杨毅芝稍一迟疑,既而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老夫多虑了,如此甚好。”
杨济士边引众人步出客厅,边笑道:“真是不巧,看来今日这杯喜酒又要推迟了。”杨丹盈向刘云重嬉笑道:“定然如此,人家现在可是‘三戒剑客’了。”朱墨羽轻声道:“我这三戒剑客,何日能喝上二位的喜酒?”杨丹盈啐了朱墨羽一口,满脸羞红地先走开了,刘云重哈哈一笑,便转开了话题。
朱墨羽不能饮酒,却并不妨碍江无垠与左谦之逗酒取乐。江无垠万难料到,酸腐冲天的朱墨羽,竟然收了个豪气冲天的徒儿,甚合他江三爷的脾气。朱墨羽只是捡可口的饭菜略吃了些,见左谦之与杨府诸人正逗酒畅饮,知道这一路之上对自己尽心照顾,的确是难尽酒兴,既然今晚酒逢知己,且让他开怀吧。
朱墨羽正与杨毅芝书房闲话,家人窗外禀报。原来,袁无声早早地便命下人收拾好了两间干净的客房,烧好了热水。杨济士知道二人远途而来,朱墨羽身体本就虚乏,必是强忍着走了这么多路,便亲送朱墨羽回房歇息。谢过众人盛情,左谦之照料着他泡过了热水澡,杨济士早又命仆人熬了一副药,刘云重亲送至房间,看着左谦之喂他服下,众人才放下心。
次日晚饭之后,众人见朱墨羽神色恢复了许多,便于厅上闲话起来。朱墨羽心中挂及胡悦的下落之事,又苦恼多日来一直没有韩笑伯的半点讯息,于是把话题扯到李袖嫣的身上,希望可以从七彩艳姬处得到些许蛛丝马迹。原来,自从李袖嫣与父母团聚后,从洛阳归于四川,也只是在年后收到了杨毅芝送至四川的文定之礼,好在两家较为亲密,又身为武林望族,不拘于俗礼,随即把嫁娶之日定于半年之后。如此一来,李袖嫣便安心在家等候杨府迎娶之期,并未与杨府众人过多走动。
朱墨羽闻此心中渐增悲苦之情、凄凉之感,目睹别人有情人喜成正果,而自己苦命鸳鸯天各一方,生死不明,重会之日遥遥无期,不觉牵动愁绪,一时阻塞了真气,胸中一阵烦闷,额上滚下豆大的泪珠。左谦之见之大惊,好在杨毅芝亲把其脉,安慰大家道:“不妨事,想是心神为外物所扰,少侠还需收摄心神,静心调养为是。”朱墨羽点了点头,半天方道:“多谢,只是不知晚辈这顽疾何日方可痊愈?”杨毅芝沉吟半晌,道:“如果老夫所料不误的话,半年之后,便可复往日七八成,若要恢复十成功力,非一年之期不可。”
朱墨羽突然想起一事,双手在贴身衣兜里摸了个遍,惊慌失措地道:“大事不好,我把清玄道长的信函丢了。”众人闻言也吃了一惊,左谦之忙道:“师父别恼,那封信函我收了起来。当日师父晕睡不省人事,我唯恐信函丢失,于是擅自作主放在身上,后来竟然忘记了。”说着,起身回房取信。
朱墨羽笑道:“好在谦之终于细心了一次,否则若果有差池,晚辈之罪不小。”过不多时,左谦之回来,把信函交于朱墨羽,朱墨羽接过道:“昨日初至贵府,原该奉上的,只因一时疏忽,不知是否误了两位前辈之事。”杨毅芝接过信函,笑道:“不知这老道又有何奇事,亲致书函至此,待老夫先猜上一猜。”众位弟子见师父露出如此童心的一面,皆满脸欢喜,拭目以待。
杨毅芝手拈信函,闭目深思一会,突然睁开眼,道:“这老道武功自是在我之上,唯一不服于我的,当是医道之术,莫非是向老夫炫耀相救少侠之事?”随即又摇头道:“断然不会,莫不是为了感谢老夫曾款待他的两个爱徒?如此小事一桩,自然也不会。”刘云重道:“清玄道长让朱兄亲执书函致于师父,莫非是要师父您老人家帮着医治朱兄内伤?”
袁无声笑道:“师弟如此说便更不对了,道长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禀性,即使朱兄弟没有道长的信函,师父也断然没有袖手旁观之理。”杨玄胡催促道:“道长若非大事,必不会如此,哪里是咱们晚辈之人可以猜测到的?父亲还是快看道长信中说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