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还是杀？
国公爷和褚欻两人产生很大的分歧，人是找到了，可是怎么处理呢？
褚欻意在敲山震虎，没必要赶尽杀绝，让他们身后的主子知晓利害，适时而退。国公爷主张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敢把爪牙伸到鄞州就要有丢车保帅的准备。
“这些人都是些棋子，真正的主谋还在纵横驰骋，屠刀何必对着他们？”两天的时间褚欻见够了鲜血死亡，甚至自己略显稚嫩的小手犹自能闻到血腥味。
国公爷一改之前，不再是慈眉善目威风凛凛的样子，仿佛回到了挥军伐戈，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冷声冷气道：“收起你毫不值钱的同情心，这些人不值得怜悯，奉主之命谋权济私，这不仅是对我国公府的挑衅，更是置我大赵皇帝陛下于何处，于公于私，老夫也不会让他们看见明早的日出。”
“留条命吧，给个教训，让他们有生之年不敢踏足鄞州，犯您老天威，这样两边都皆大欢喜，说不定身后的皇子殿下都会对你刮目相看”褚欻试着讨价还价。
“哼，幼稚。朝堂之争从来都是明里和善，暗地见血。这些人是老夫对皇上的答复，也是对某些人的震慑，黄口小儿，你以为老夫放过他们，他们还能活？更何况这些人去了，源源不绝的还会有人来，这边对于那些善于心计的阴谋家来说，乃是必争之地，死几个人算什么，就算有成千上万的人葬身此地，他们也不会见得皱一下眉头，权利的奠基石就是千千万万的头颅”国公爷丝毫不领情，对褚欻拍的马屁置若未闻。
“可是……”
粗鲁的打断，国公爷下了决心：“没什么可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将手中的供状递给领命而来的侍卫，国公爷摇了摇头，跟随多年的侍卫眸子中绽起了血光，带着一身杀气招呼人手。
很泄气，褚欻瘫坐在椅子上，沮丧之色不加掩饰，国公爷的做法很对，就连能言善辩的褚欻都是含糊其辞的劝解，杀鸡给猴看，有的人看了会怒火难平，有的人看了会深思苦虑，有的人则会龙颜大悦。高瞻远瞩的皇帝陛下看到了远在鄞州的武国公的赤胆忠肝。这几条不值钱的人命没有人关注，就像野草，生长在马路边的野草，任凭践踏。
国公爷走了。
有些迷惘的褚欻也回到了玄武，一路上夕阳如血，天快黑了。
小和尚醒了，这消息就像一支强心针，众人雀跃欢呼。
不戒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尽管服用了武曌带着的大还丹，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只是看到褚欻刹那还是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道七……是不又嘴贱了”虚弱的声音夹杂着微不可查的笑声。
褚欻干笑着，嘿嘿“你咋知道”
一直负责照顾的小萝莉不能噗嗤一声：“脸肿的跟个猪头似得，一看就知道啊”
哈哈哈哈，众人愣了片刻放声大笑起来，屋子里温暖如春。
“可惜了那几位好汉，白白牺牲了，道七，代我多上几柱香，是咱兄弟们对不起那几位忠肝义胆的大哥”侥幸得以生还，醒过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听段府血战后的事儿。
“别问了”洛西端过一杯茶水，昏睡了快一天一夜，小和尚嘴唇干裂，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活着就好”
是啊，活着就好，小和尚喝了口水，闭目沉思起来，一大滴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了出来，离得最近的小乞丐连忙擦去，又是一滴，小乞丐袖子都湿了，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的流进嘴里，咸的让人辛酸。
彻底昏迷之前，小和尚看见了抱着自己的褚欻，小乞丐牢牢护在自己身前，身后的兄弟们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那些身上裂开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就像是无形的大嘴，无声无息的控诉着什么，直到身前那个浑身插满了利箭的大哥挣扎着倒了下去，那不甘的眼神透露着对生命的渴望，对身后几人的担忧，以及视死忽如归的大义凛然。这一幕久久的定格在不戒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相比于褚欻动不动就耍诈尥蹶子，不戒觉得自己很成熟，成熟的不像是个小孩子。在寺院里，连首席师兄都不如自己成熟稳重，这可是几位师伯师叔亲口说的。
那场惨烈悲壮的厮杀，起因就是自己的冲动。
当足了师哥的瘾，还能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扇了对面老大一耳光，讨回了师妹的仇。
然后就牵扯了更多的人，要不是自己，道七完美的办法定会得以实施，没有死亡没有牺牲，大伙会安然脱身，要不是自己，一路上胸怀坦荡，光明磊落的几个热血汉子就不会送了性命，要不是自己，这一干兄弟就不会连伤带病……
两天前，趁着严肃古板的师父去了充州，禁不住宠溺的小师妹蛊惑，两人就像脱离了牢笼小鸟，叽叽喳喳的飞到了鄞州，结识了同样不安分守已的道七，救回了不苟言笑的小乞丐，然后就开始……打打杀杀。
鄞州的冬夜刮起了凛冽的寒风，吹打着房间内窗台，蜡烛忽明忽暗，窗外的风声呼啸，房间内静逸无声。
小萝莉小声的抽泣。
“不能”向来疼爱师妹的小和尚很严肃的开口：“去，拜祭灵堂磕头赔罪。带上师哥的，别忘了”
“秃子，世事无常”褚欻不知该怎么说什么，不戒是把笔帐算在了自己身上。
大块头难得没有吃东西，大手在和尚的小光头上摸来摸去。这个性情憨厚的汉子，不善言语，这个亲昵的动作算是安慰了。
几个人各有所思，不动神色。
到底是融入不了这个不法治的时代，还是太过超前的思想改变不了这个人命有如草芥的古代，下午国公爷雷厉风行的作风褚欻还是不接受，踌躇不已。
“喝点酒不？”褚欻打断了平静。
“好”连同小和尚在内都是异口同声。
没有人反对，就算明知重伤的小和尚不能饮酒，就算三个小屁孩可能都没尝过酒，还是没人提出来，这个时候可能也只有一醉解千愁的酒精才是最好的麻痹剂。
玄武的厨子大概是这个世上最懂人心的大厨了，片刻的功夫，就置办好了一切端进屋内，温热的清酒壶整整齐齐码放在装满热水的铁盆中，下面搁着燃得正旺的炭火，外加几个拿手的小菜，冷热搭配，荤素齐全。
褚欻随手摸出一张银票递给这个胡子麻茬的汉子。
大厨感恩戴德的接过银票拿眼一瞅：一万两，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这位小爷果然不愧是财神爷，随手的打赏都是上万两的银票，可能在这位散财童子眼里，这张银票可能就是一张废纸吧！
厨子乐得合不拢腿，凑到灯下仔细仔细的查看，这辈子没见过面额这么大的银票，整整一万两，自己每月能挣二两，能让家人过得温饱有余，这些……
乐极生悲，手中的银票被一只小手抽走了，淡淡的声音传来：“这张银票是假的，诺，这20两银子算是这顿饭的打赏”
虽然心有怀疑，但这锭成色十足的银子是真的，厨子还是感激涕零的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小和尚哭笑不得：“道七，你这家伙，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能说出口，简直……”
“不要脸”小乞丐默默接口。
褚欻满脸不在乎，走神了，纯属失误，亏得自己脸皮厚。这大厨太厚道了，一点都不学学我，要是他懂得低调银票还要不回来了。
酒味道不错，温热的清酒透过喉咙，带着阵阵的暖意。清香扑鼻，来到这个时代，偷喝过师父的酒，品尝过段府的酒，都有个共同点，酒精度不高，不像前世那些一杯喝死人的白酒，不呛鼻无刺激。
敬过几位兄弟的在天之灵。第一杯酒就分出了高下，小乞丐面色酡红，摇摇欲坠。小和尚本就重伤之身，一杯酒下肚苍白的脸蛋浮现两团红晕，咳嗽不断。洛西就很享受了，舒舒服服的就了口菜，抿了口茶打开了折扇。最不正常的就是大块头了，老规矩别人用酒盅，他用酒壶，一壶酒下去立刻立竿见影，倒头就睡。
洛西为三个满脸质疑的小子解释道：“这家伙就这样，多少年了，从第一次认识他开始，不论什么酒，总是拿壶喝，看上去倒是豪气干云，其实就是绣花枕头，今儿都是自己人，所以很放心，没有硬撑着，就睡过去了。”
这么大块头，酒量弱的跟老鼠似得。
看出来三人的不信，洛西摇了摇扇子：“别小瞧，喝酒没人喝得过他，一杯酒，一坛酒，一缸酒，都是这样”
三人倒吸凉气，这是头水牛啊，一缸酒。
“还有，这家伙醒酒特别快，就算喝了一坛酒不出一刻钟酒劲儿就会散去，所以说这家伙喝酒很猛的”嫌打击力度不够，洛西继续火上浇油。
这下子，褚欻才收起了鄙视之心，一刻钟不到就会醒来，那跟没休息有什么区别，大块头不会是那个神奇国度进口的吧，严重开挂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