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狭义教学到广义教学

狭义教学和广义教学的含义

对狭义教学和广义教学的含义，我们可以试作如下解释：

从通俗说法讲。狭义教学，从教师方面说，是教书；从学生方面说，是读书。广义教学，从教师方面说，是育人；从学生方面说，是育己，也就是受教育。

从科学概念讲。狭义教学，是指教师指导学生通过文字符号载体把握它所代表的现实事物的教学。它是广义教学的抽象形式。这种抽象的中介化的学习，具有两重性，一方面可使人的学习变得更加简化，更有效率，带来发展的加速性；另一方面，由于它背离和扭曲了人的自然天性，导致人的内部分裂和片面发展。在这种意义上，狭义教学可称为片面教学，丑的教学，死的教学。广义教学是指教师指导学生调动和运用身心的全部器官参与的旨在掌握对象的同时，全面和加速地发展主体的一切特性即他的完整的个性的教学。在这种意义上，广义教学可称为全面教学，美的教学，活的教学。

狭义教学的旧传统及其流弊

狭义教学，作为一种传统教学观念，是教学实践处于幼稚阶段和教学理论处于贫瘠阶段的产物，是对原始的朴素的广义教学的反动。孔子曾经哀叹当时的学习风气今不如昔时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己，就是说所学的都为自己所用，生活丰富美满；为人，就是说所学跟生活不发生关系，学如未学，徒然说些空话，摆个空架子，使人家误认为他已经学了。广义教学是“为己”的教学，狭义教学是“为人”的教学。这就是说，狭义教学至少是从孔子以来就有的旧传统。古代语文读物上曾有这样一段话：“学生入校。先生曰：‘汝来何事？’学生日：‘奉父母之命，来此读书。’”学生读书，先生教书，成为一种随俗的说法，历经数千年，经久不衰，占有巨大的舆论市场。

当今，在狭义教学占统治地位的学校里，儿童只能在鸟笼式的校园里，囿于有限的活动领域，跟单调的符号刺激物打交道，书本文字隔开了他们与周围世界的联系，使他们的自然天性一部分被漫无限制地滥用，另外的部分则被长期压抑。久而久之，学生的身体与心理、右半脑与左半脑、感知与思维、情感与认识，都彼此隔离；除了练就一些初步的读、写、算技能外，那些赖以生存的劳动能力、自理能力、社交能力、审美能力等等都极其脆弱；除符号认知以外的各种身心机能都出现病态萎缩，感觉迟钝，想象力不足，情感冷漠，了无爱心；抽象思维由于得不到丰富的感性意象的支持，也经常陷于“短路”，缺乏创造性；由于长期紧张，学生出现焦虑、厌腻、抑郁、反抗、孤僻、狂躁等不良心理状态。这样培养出来的多数人，将不是万马奔腾，而是万马齐喑；不是博学多能，而是高分低能；不是以胜利者、成功者的心态看人生、看社会，而是以落榜生、失败者的心态看人生、看社会。

不仅如此，狭义教学还会造成公民在德育、智育、体育、美育等方面基本素质的缺陷，从而带来很多社会问题。譬如：德育的缺失，会导致个人主义的膨化；体育的缺失，会导致个人体质下降，甚至社会健康水平下降；美育的缺失，则可能产生趣味庸俗，品格低下，精神空虚的一代。

现代教育家对狭义教学的批判

现代社会对学校培养目标的需求，现代教学实践的多样化，现代教学理论的科学化，对上述传统观念和随俗说法予以强烈的冲击。我国教育界的有识之士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发起对“读书”“教书”说的批判。现代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杨贤江曾经指出：“把求学限定是读书，把求学与做事绝对的划分，这都是错误的。学生是求学的，学生是读书的，但不能就说求学即读书，读书即求学。”“我国社会流行求学即读书。于是身体可以不锻炼、社交可以不讲究、技巧可以不练习、团体活动可以不需要、实际才干可以不养成，结果变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虽知大道理，却不知切实下手处与真正的办事方法。”

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尖锐地批评传统学校“总是把学生关在狭小的天地里，以文字、书本为中心，死教死学”，批评传统教材“以文字做中心，并且用零碎的文字做中心”，读了这种书，“好比吃了有纤维而无维他命的蔬菜，不能滋养身体”。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先生不应该专教书，他的责任是教人做人。学生不应该专读书，他的责任是学习人生之道”，“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

著名教育家叶圣陶先生同狭义教学的代表说——“读书”“教书”说坚持不懈地搏斗了60多个春秋，创建了广义教学的基本理论，早在1919年他就指出：“知识的获得，并不专从读书，读书不过是学习方法中的一种罢了。…‘读书是一种手段，并不是最后的目的”，“事物是主，书籍是宾”。1936年他指出：“读教科书并不是进学校的最后目的，最后目的仍在取得生活经验。”1941年他旗帜鲜明地指出：“我如果当小学教师，我当然要教小朋友识字读书，可是我不把教识字教读书作为终极的目的，我将特别注意，让小朋友养成好习惯。我如果当中学教师，决不把我的行业叫做‘教书’，犹如我决不将学生入学校的事情叫做‘读书’一样。我如果当大学教师，还是不把我的行业叫做‘教书’。有人问我这叫什么，我的回答将是：‘帮助学生为学’。”他还说：“不要以为读书是学习的惟一途径。从劳动中，从服务中，从娱乐游戏中，从待人接物中，都可以学习。”1983年他又指出：“学生上学，随俗地说是去读书，正确地说可不是去读书，是去受教育。受教育是上学的全部意义和整个目的，读书是受教育的一种手段。”

毛泽东在长期的革命实践和党风建设中形成了他的马克思主义的学习观、知识观、知识分子观。在《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等著作中，他辛辣地抨击过片面学习、片面知识的旧传统。毛泽东早在1936年就指出：“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重要的学习。”“干就是学习。”1942年他指出：“一个人从那样的小学到那样的大学，毕业了，算有知识了。但是他有的只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没有参加任何实际活动，还没有把自己得的知识应用到生活的任何部门里去。像这样的人是否可以算得一个完全的知识分子呢？我以为很难，因为他的知识还不完全。”这里，毛泽东虽然讲的是学习战争和整顿学风，但他的全面学习、广义学习的思想，对中小学生学习仍然是适用的。

变狭义教学为广义教学

尽管如此，狭义教学的传统观念仍然长期禁锢着人们的头脑，成为阻碍教学改革的一种习惯势力。变狭义教学为广义教学是当代教学改革的当务之急。

一、端正教学目标

教学不应以记诵为终极目标，而应以获得真知识，得到新经验，融化进生活，养成好习惯，成为一个生活充实的健全的公民为目标。广义教学的意义和目的，正如叶圣陶先生指出的：“受教育的意义和目的是做人，做社会的够格的成员，做国家的够格的公民。”近几年来，各地进行了一些旨在将学生从“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减轻学生过重的课业负担的实验。上海闸北区和田路二小所创造的“动、乐、爱”教学法，就是一种广义教学法。在这样的教学法下，小学生“用活书，活用书，用书活”。

二、增多信息通道

要强化教学的活动性，充分利用表象，精心设计游戏，强化操作训练，让学生了解和掌握更多的学习方式，让学生身体的更多的器官参与学习。要重视操作的学习，使动作操作与人的思维、情感、人格取得协调一致的发展，使性格过于压抑、过于内向的学生增强其生命活力，提高其实践能力，形成其内心世界的统一。要重视感知在学生学习中的意义，发挥感知学习空间性、直觉性、拓扑性、动力性的特点，促进创造性灵感的引发。要注意学习时潜意识的参与，把有意识记和无意识记结合起来，使学生形成最佳的暂时神经联系，孕育学习的灵感，酝酿学习的创造力，从而在轻松愉快的条件下达到最有效的学习。

三、拓宽教学内容

广义教学内容应该包括学科传习、学科活动和学科生活3个渠道，其中学科传习是主体，学科活动和学科生活是“两翼”。学科活动包括教师引导下的课外学科活动和科外学科活动。学科生活，包括校内学科生活和校外学科生活。江苏省南通县实验小学实行“一学两课”（学生除学习学科课程外，还学习科技、政法、国情、文娱、美工、棋类、卫生、书法、编织、电脑等活动课程）、“一校两制”（以年级为单位和以活动室为单位的管理体制）、“两课一表，（将活动课程与学科课程合在一张表上），确保学生素质的全面提高。上海市青浦县语文综合教学研究课题组从把语文真正当成学生生存、发展和服务社会的基础的工具出发，实行课文教学、扩大阅读、语文活动综合教学实验，提高了语文教学的效益。试点班和对照班比，不仅从卷面和实际表达中所表现出来的‘听说读写能力高，而且从筹备活动所表现出来的学生的决策能力，规划、组织能力，商议、合作能力，交际、说服能力，领导、协调能力强。

四、注重实践环节

一是注重学习实践。丰富学生的生活经验，扩大学生的表象和知识范围，以改善学生的感觉和知觉。譬如：小学数学在学习了“元、角、分”之后，就组织他们到实际生活中去应用。再如，学习应用题之后，让他们到商店里去搜集物品价格，回来编应用题并解答出来。通过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实践活动，使他们较好地把书本上的教学和生活上的教学有机地结合起来了。二是注重社会实践。让学生接触社会，走向社会，参与社会，最后改造社会。如上海市江湾乡中心小学组织学生开展为社会服务的活动，孩子们在为社会服务的过程中，了解了社会，明确了自己肩上的担子，立下了为国争光的理想。

广义教学正在成为世界性的教学改革潮流。前苏联教育革新家阿莫纳什维利的实验学校实行5日周制度，实际上是一种广义教学制度。该校每周上课5天，有两个星期天，多一个星期天用来组织参观、行军、公益活动、文娱、科技活动等课外、校外活动和社会实践活动。一年级上午学习各门学科，下午开展兴趣活动及其他活动（户外活动，游戏，散步，阅读课外读物，观看动画片、幻灯片、录像等）。美国明尼苏达州圣保罗市创办的“开放学校”，实际上是一种广义教学实验。该校宣布办学目标是是将学习变成快乐的事情，发展孩子们的发展个性、进取精神、责任感、创造性和交际活动能力。该校的教育大纲包括生产活动培训、社会活动培训、个人生活自理技巧培训、一般文化教养和人际交往技巧培训等内容。教学计划包括社会历史、美学、数理和自然科学、劳动（生产）、家政、体育等科目。学校规定学生必须到企业和各种事务所参加教学参观活动，搜集各种情报。高年级学生必须帮助小学生预备班的儿童。

可以这样毫不夸张地说：广义教学普遍实施之日，就是素质教学全面落实之时。实施广义教学，对中小学教学要动大手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