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被帝禹法身丢在了一个映入满眼全都是黄沙的世界。
这里,不时的黄沙滚滚,不时的狂风乱卷,不时的风云变幻。
这是一个毫无希望的世界,扶苏这样想着。他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出路,辨别不了方向;他没有同伴,没有补给,没有资助;他是一个毫无准备就陷入困境的羔羊;他不动就意味着毫无希望;他动了也会从拥有一丝希望变得绝望;这次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找出到达彼岸的路,不知道便渡不过去。
扶苏试过用神识测试黄沙的覆盖面积,他失败了,他强大的神识就像滴入海中的一滴水,连浪花都没有激起。他又试过沿着一条直线行走,可惜不久就产生了偏离。他试过通过风速大小来寻找方向,他失败了,此时的风向与彼时风向可能没有差别,与彼彼时可能有一点儿差别,然后就会积小成大,最后仍旧是迷失方向。扶苏试验了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他没有办法,他有些焦躁,他闭上了眼睛。
书藏有云:闭上眼,打开心;致虚极,守静笃;收敛浮华,归于朴实,凝神于虚,养气于静,复本归真。
扶苏闭上眼,渐渐趋于平静,视野渐渐放大,不再仅仅停留在地面与可见物,他透过黄沙看穿云层,发现了一个大圆盘,那是太阳。他知道太阳东升西落,他认为只要跟着太阳跑就一定能够出去,想就做,扶苏想着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出沙漠,不然就没有指向标了,又得迷失了。
他撒开腿,快步跑了起来,跟着太阳跑了起来。想着神话时代大神夸父逐日,扶苏略感自豪,自己这也算是一次逐日了吧。他边跑边给自己打气,给自己加油,就这样,跑过了百里、千里、三千里、五千里,还是没有跑出去,这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他很渴,很累,很疲惫。原来修行者不是万能的,也是有极限的;原来简简单单的跑,消耗也是这么的大;原来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
扶苏这一次急剧的奔跑消耗太多,他因此休养了一天一夜。用一个时辰超负荷奔跑,换来修养十二个时辰,这是一笔大亏的买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扶苏心中感叹,哪怕你方向是对的,方法错了,一样白搭。
修养好了之后,是夜幕,没有太阳,黄沙地,很冷,幸好扶苏有大修为在身。他又一次闭上眼,静静的看着这片天地,他看到了地面上的黄沙,空中随风起舞的黄沙,夜幕的星空,他看到了星空中的北斗七宫星,他知道北方指向,他确定了自己的西行方向,他整了整衣裳,起来赶路。
他漫步而行,体味着黄沙地的厚重,黄沙地的荒芜,黄沙地的没有希望,他看着不时卷起黄沙的飓风,感受着风的旋转,风的飘逸,风的自由自在,他看着自己行走过的脚印淹没在沙里,他若有所感,若有所获。
一步一个脚印儿,之后不久脚印儿消失了,一切你走过的、留下的都不见了,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你不知道回头路怎么走;这是一条急不来的路,你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这是一条艰苦的路,风沙,冷热,流沙…这本来就是一条没有希望的路,没有希望的人都已经死去,有希望的人走在路上,随时可能死去。这条路没有生命,只是偶尔可见枯死的胡杨,以前走过的有希望没希望的人留下的枯骨,扶苏坚信自己会走出去,他很平静。
他边走边看边修行,他让自己不产生消耗,他让黄沙地磨练自己,让自己体验酷热、暴寒、恐惧、欣喜…他在向彼岸行走,这片黄沙地就是他的苦海,他得渡过去,他在行走,他认为只要在向彼岸行走就一定会渡过去。他每时每刻都在行走,他已经走过了二十个太阳东升西落,他已经走了差不多十万里,他没有走出去,便没有度过苦海到达彼岸。他认为自己的方法可行,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停了下来。
他在想这片黄沙地的时空与外界是否一致,他考虑了很久,没有得到答案,他只好假定是一致的,如果这片黄沙地和外界时空一致,那么这里就不在已知宇宙,先祖定然不会大费力气把自己搬到未知宇宙,那样成本太高,危险系数太大。这也就是说,还在本土大陆,这样说来莫非他又在幻境之中?扶苏认为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就意味着自己这二十来天,除了磨练自己有所得外,其余的是在做无用功。扶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久才想到可能又是中了幻术。他也有些惊奇,幻术真是厉害,一切都是惟妙惟肖,仿若是真的一般,自己竟毫无发觉。
他想到书藏关于幻术的记载,幻术祸心,心无欲,人无欲,人无欲,复归婴儿乎。婴儿无思无想,无善无恶,无欲无求。幻术不可祸心。想要破解幻术,得让自己归于初生婴儿状态,再高等的幻术自然也只能破了。
想到这里,扶苏守定抱一,思想归心,虚极静笃,归于混沌状。这个过程很是艰难,人有七情六欲,混沌无情无欲,婴儿先天之灵,人后天之圣,以后天达先天,无人能够做到,扶苏只能试试。试试的结果就是,扶苏只能做到抱定守静,思想归一,更深境界他达不到。这个最好的方法无用。扶苏只能另寻他法。
经过仔细观察,飓风产生的时间间隔相同,旋转的高度都能接近天空,这就有意思了,看来是真的中了幻术。那么只要想办法离开黄沙地,幻术也是有可能告破,要是能离开幻术之基黄沙,幻术定然告破。
扶苏在等着下一轮的飓风,他要借着飓风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等到了飓风,他乘风而去,于是他离开了黄沙地,于是他破了帝禹法身专门针对他这个境界设置的幻术,于是他回到了帝禹法身的面前。
帝禹笑了,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