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名高打的去了市里的长途汽车站,他准备回自己在农村的家跟自己的老婆李秀兰离婚。他要断了自己的后路,把自己逼上梁山,然后去闯出一片事业的新天地来。
两个多小时后,车到了星坪村。名高没回自己家,而是走田间小路去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同学林石明家。星坪村属丘陵地带,农田面积不大,人住得较分散,石明家与名高家相隔大约一里路的距离,是一栋新砌的二层红砖楼。房前屋后栽种了几颗桃树,枣树,房前用水泥铺了20几平米的一块地。红砖楼边上有一间鸡舍,十几只毛色鲜亮的公鸡,母鸡正在吃食。另一边一间大猪舍,四,五头大猪眼盯着红砖楼的女主人胡红霞,鼻子里发出粗重的哼哼声。
刘名高快到林石明家时,暗自庆幸路上没碰见一个熟人。他先藏到一颗树后,朝林石明家看了几分钟,见只有石明的老婆胡红霞正在门前剁猪草,名高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红霞是个三十来岁的农村妇女,个不高,模样一般,脸色红润,只是脸上的皱纹比实际年龄显得多了些,头发是一根黑色的马尾辫,有些凌乱也没什么光泽。她十分能干,养鸡,养鸭,养鱼,养猪,林石明和他(她)们的儿子林峰也被她照顾得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衣着光鲜。家里被她经营的生气勃勃。林石明对人说:他家去年能砌新屋多亏了胡红霞能干。相比之下,刘名高家就没这么好了。不是李秀兰不能干,实在是家里负担太重。刘名高长年不在家,弟弟刘名灿去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这小子不喜欢农村,不喜欢干农活,还喜欢赌点钱。两个妹妹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去年李秀兰又生下孩子刘聪。所以,刘名高家现在还是一层楼三间土坯砖旧房子。
胡红霞见了刘名高有些意外,问道:“今天没放假,怎么有空回来?”
“回来找石明办点事。”刘名高说。
红霞告诉名高,林石明要晚六点从学校下班回来,石明现在是星坪村小学的教导主任。
刘名高说“我这次回来不打算回自己家。我回来的事,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
名高此次回家不想让母亲知道,他怕老人家听到自己辞职,要离婚的消息受不住,或者母亲出面干预让自己离不成婚,母亲一直对李秀兰十分满意。
胡红霞听刘名高说“不打算回家住”有点奇怪,心里暗想:你和李秀兰感情不好,难道孩子也不该看一下?真是个没良心的。李秀兰长得端庄,个头也不矮,身材也不错,又勤劳,初中毕业,只是话少,算得上星坪村的人尖尖。她十六岁跟刘名高定婚,为他家做这做那,可刘名高就是看不上她,说什么跟她在一起没什么共同语言,嫌秀兰老土。去年李秀兰给刘名高生了个胖小子,胡红霞悄悄问过李秀兰“刘名高对你好点吗?”
李秀兰苦笑一下说“还那样。”胡红霞心里十分同情李秀兰,背着刘名高常对林石明说:“刘名高是个没良心的人。”
林石明说:“两口子的事说不清,你少乱发言。”
中午,刘名高在林石明家吃饭,胡红霞杀了一只鸡招待他。刘名高本想到学校找林石明,又一想,学校人多,要是那个眼尖嘴快的小朋友看见他又说出去他回村了,就不好了。
刘名高吃过午饭,胡红霞打开一间屋,让刘名高去睡一下,她说是知道城里人有午休的习惯。
刘名高谢过,去屋里睡午睡。胡红霞就又去忙自己的家务事去了。
林石明大约傍晚六点钟回到家里。儿子小峰没有随他一起回家,说是一个同学的奶奶满90岁,家里办酒,邀他去吃酒席,而且他还要在那家做完作业才回来。
听说刘名高来了,林石明很高兴,忙到屋里找他。
刘名高早已起床,一个人在屋子里瞎想了一阵,他担心李秀兰不肯离婚,想想自己也确实对不起她,孩子又小。
林石明见了刘名高,他用右手在名高的右肩上捣了一拳,说道:“刘大经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刘名高平静地说:“我把工作辞了,这次回来想跟李秀兰把婚离了,然后去深圳找钱去。”
林石明听了刘名高的话大吃一惊。想当初,刘名高和林石明同从长州市师范学校毕业,按政策都应分配到乡村小学教书,可刘名高家托了关系,走后门把他安排在长州城里的饮食公司。这事着实让林石明羡慕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刘名高竟把这份工作他以前羡慕得要死的工作辞了,还要跟老婆离婚。虽说现在社会开放了,辞工和离婚常听人说道,但林石明熟悉的人真正这样做的还是少数。
林石明心里想:刘名高是不是找到路子了。于是他问道:“你是不是在深圳有什么门路,或者有相好的了?”
刘名高说:“没有,我就是要把自己逼上梁山,逼得自己没有退路,才会拼命干,拼命往前走。闯出一条路子来。”
林石明一时无话可说。他的这位老同学他是知道的:野心大,处事独断,没有特别理由辞工和离婚的事他是干得出来的。事已至此,林石明知道劝已无用。林石明答应刘名高一会吃了晚饭帮他去把李秀兰请到家里来。
三人吃过晚饭,林石明让胡红霞去把李秀兰叫来,特意嘱咐她不要让人知道刘名高回来了。
二十多分钟后,胡红霞叫来了李秀兰。李秀兰还抱着睡着的孩子刘聪。林石明叫刘名高和李秀兰去另一间屋子里去谈。
刘名高看着抱着孩子的李秀兰一阵心酸,他几乎说不出口离婚的事,但他也不知道心里有股什么力量,让他硬着心肠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名高说:“秀兰我对不起你,我们离婚吧。我已从单位辞职,离婚的事望你成全,离婚和辞职的事还望你瞒着我母亲和家人。”这几句话似有千斤重,刘名高是硬撑着身体,挺直腰板,绷紧脸面,使出全身力气说出来的。
李秀兰听了他的话有些吃惊。她几分钟没说话,胸脯上下起伏得厉害。屋里静得能听到李秀兰加重的呼吸声。
刘名高也故做镇静挺直腰板坐着,他担心李秀兰不肯离,心里又渴望李秀兰能按他的要求答应他。
秀兰沉默了十几分钟,似乎平静了许多,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刘名高说:“明天上午九点。”
李秀兰说:“明天上午,你在乡政府等着就是。”说完,她抱着孩子,黑着脸,没有一滴眼泪,冲出了林石明的家门。李秀兰其实早知她的婚姻已死,但就是没勇气提离婚。她是爱刘名高的,她不知自己喜欢刘名高什么?可能她就喜欢他冷冷的,傲傲的那股劲。如今,哎,离吧,纠缠只能让他更看不起自己,让自己更不幸福。何况自己并不需要依赖他。”李秀兰心里想。
晚上,刘名高借宿在林石明家。他的心很乱,觉得自己愧对李秀兰和孩子。又不知自己去深圳后前途怎样?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索性起来出房门独自抽烟,红色的烟头火光在夜色中一闪一闪。乡村的夜晚,纯净的空气中混合着青草的甜香,各种小虫发出欢快的声音形成快乐的奏鸣曲,让人心情舒展。但此时刘名高的心还是紧张,难受。
林石明睡觉前把刘名高要跟李秀兰离婚的事告诉胡红霞。
红霞说:“刘名高这个没良心的,不知那天招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