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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番外:暮烟

如果当初,杀了那个家伙,或者,或者自己可以早点告诉她,是不是,自己就可以不必活得如此辛苦,如此无助。可是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呢,是什么呢,斯露贝特……这是自斯露贝特堕天后,杰斯奇想得最多的懊悔。

魔界再次野心勃勃的卷土重来,在距上次的战争两百年后。据说这次换了新的将领,新上任的魔王克洛伊睿智过人,举手投足间王者霸气十足,运筹帷幄总揽大局,是天生的王者。大大小小战争不断,无一不是以克洛伊以完胜告终。杰斯奇好胜心起,不信没人能治得了他,便和好友修斯商量。两人一番合计之下,最总决定修斯领兵出战,杰斯奇留下,以谋师的身份。修斯早就想会一会这传说中的魔王了,自然欣然接受。虽然杰斯奇对克洛伊心有不服,但还是决定留下。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修斯出征后,就只剩他一个,陪在斯露贝特身边,陪在他默默爱着的她的身边。

果然,被誉为天界希望之星的修斯上场后,战况渐渐被扭转。虽然克洛伊仍旧未输一场,然而却再也不能从修斯手中占到便宜,两人最终每每都是以平局收场。

杰斯奇自然高兴,一面他为修斯高兴,暗叹不愧是自己挚友,能力与他人就是不同。一面又自私的祈祷这场斗争能够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只要修斯不输或者克洛伊不败,战争就不会有终结,那么自己就能有更多的与斯露贝特相处的时间。

然而斯露贝特不这么期望。她不被允许随意踏出伊甸园,于是便每日从杰斯奇口中得知战况。她总是在问修斯什么时候回来,杰斯奇每每都答道快了快了。终于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问斯露贝特,“你就那么在意修斯吗?”斯露贝特被问得愣住,有些迷惑不解的答道,“当然啊,因为是朋友。”“那我呢?”“你也一样。”斯露贝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反而让杰斯奇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他很想,很想让斯露贝特明白自己的心,可为什么就是做不到?明明自己表现的已经足够明显,明明那些毫不遮掩的暗示,是斯露贝特故意装糊涂还是她真的听不懂看不透?杰斯奇忽而觉得很沮丧。

他有些低落的随口又问,“那修斯呢,你对他就没什么特别的……”“没有哦。”斯露贝特答得异常迅速。“杰斯奇,你今天好怪。”杰斯奇心中一紧,暗道莫非被发现了?然而斯露贝特不疑有他,顿了顿自顾自继续说道,“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不安一样,我也不想问你原因。可是我想说,你和修斯,你们都是我很重视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我很感谢你们总来陪我解闷,更感激你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现下不同往日,修斯在前线,战场上瞬息万变,我自然紧张他多一些。也许是我多心,我并没有不重视你的意思杰斯奇。”杰斯奇一听,就知道斯露贝特完全误会了,连忙摇头想要解释,然而斯露贝特摆手打断他。

“杰斯奇,我知道其实你和他都很忙,肯抽时间来陪我我真的很感激。也许你不能体会,我是真的真的很希望,我们三个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你们之中,少了谁我都不会心安。也许是这样的想法太过强烈,我总觉得,我们必定会在将来某一时分开。”“……斯露贝特。”杰斯奇听着她的话有些默然,上前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安慰道,“不会的斯露贝特,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哪怕修斯那个家伙反悔,还有我,我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我们约好了,好吗?”斯露贝特抬头,杰斯奇的某种满满的全是认真和心疼。斯露贝特心中一暖,忽而觉得杰斯奇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气息。“嗯,约好了!”她点头,是杰斯奇最爱的明媚笑靥。

暮烟四起,映衬着斯露贝特的面容,杰斯奇觉得,这就是他的一辈子。

斯露贝特,为了你的笑靥,我可以拼尽一切。甚至……不择手段。

斯露贝特的答案虽然不是杰斯奇想要的,却也稍感安心。他看得出修斯对斯露贝特也怀有同他一样的情感,杰斯奇最怕的就是斯露贝特不接受他的原因是因为修斯。他隐约觉得,斯露贝特似乎更依赖修斯一些。可是现在他不怕了。而且,他和她之间,有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约定。

他和修斯不一样。修斯一直埋藏自己的感情,事事顺着她宠着她,斯露贝特不察觉,他就不说。若是斯露贝特一辈子都发觉不了,修斯也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开口。他不想斯露贝特有负担。可是杰斯奇不一样,他认定的事,无论如何都要达到目的。无论多久。

可是让他震惊和不解的事还是发生了。

前线战争持续,然而修斯却在某一日突然归来,这让斯露贝特和杰斯奇雀跃不已。

斯露贝特当先扑过去,给了修斯一个大大的拥抱。修斯一愣,连忙接住,面上笑容温和宠溺。放开她,修斯转头便看到一旁的杰斯奇。他负手而立,面上衣服既往的傲气,眸中却是他熟悉的关切。

不待他说什么,杰斯奇抢先开口,“你怎么回来了,前方解决了?”修斯笑,眸中忽而带了丝狡黠。“没有,不过我带了个人给你们认识,他……”“哎呦!……”不等修斯说完,不远处草丛堆里传出一声不小的声音,随即窜出一个人影。他的样子可谓狼狈,整个人趴倒在地上,半个身子埋在丛堆里。

杰斯奇和斯露贝特俱是一愣,只有修斯一脸无奈。

他一袭黑衣,头发是柔顺直长的墨绿色。皮肤有些白,被绊倒在丛堆里,头上插了些许零散的草叶,显得有些凌乱。他揉着摔疼的下巴,眯着眼。“真疼……什么鬼地方这是……”他抓抓头,两手撑地准备起身,蓦然眼前伸过一只白皙的小手。他一愣,顺着向上看去,便见一双带着探寻却满是善意的眸子。他抓抓头,攀上面前的手,就势爬起来。

修斯干咳两声,上前一步解释道,“这个……这个会自己摔倒的笨蛋叫克洛伊。”顿了顿又补充道,“魔族的王。”他一语既出,杰斯奇一愣,当先拦在斯露贝特身前,警惕的看着克洛伊,头也不回的问修斯。“他怎么来的。”修斯有些苦笑,不及他开口,克洛伊当先抢道,“诶别冲动,别冲动啊!我不是来打架的,你别动手!喂修斯,来找你喝酒你把我带这来做什么?”“那个……”修斯插口,“克洛伊确实没有恶意,杰斯奇……”修斯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他和克洛伊战场上棋逢敌手,无论智谋或者身手,渐渐地两人便惺惺相惜起来,甚至私下里甚多往来。两人偷偷在一起谈天说地喝酒逍遥不是一两次了,只是这回修斯说要给克洛伊介绍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才带他来这里。但这个地方克洛伊对此表示不屑。

“这里确乎明亮宏伟了些,但终归少了许多生气。哪像我们魔界,虽不及你们富丽堂皇,却终归繁华热闹的很。”克洛伊举着酒杯如是说道。修斯但笑不语。天界究竟是什么样子自己心中有数,一派生机下的死气沉沉。

“那,你觉得斯露贝特怎么样?”他问。

克洛伊一愣,“很好啊,小丫头片子一个。”“那……”“她也喜欢你,我看得出。”修斯怔住,抿唇不发一言。

克洛伊抬手仰头干掉一杯,美酒的味道令他不住叹息。他翘着一条腿,人闲闲散散的坐在那里,好不惬意的样子。“不是我说,你们这个地方,看上去挺风光,其实都是能憋死人的地方,做什么都被束缚,说句话都要想半天。哪像我们那儿,想做什么就做,实力才是一切。”“所以……”“所以啊。”克洛伊再度打断修斯。“你想说的话,我不答应。你想让她好过,我理解,可不应该是这种方式,不应该是我。”克洛伊一番话说完,搁下酒杯,展展衣袍,长腿迈开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修斯一人。

克洛伊为人嚣张狂傲,又潇洒不羁。对于自己认定的情分一旦决定便再不更改。他视种族贵贱之别形同蝼蚁,只要他看上的,身份什么的他全不在乎,这也是修斯欣赏他的原因。

修斯苦笑。天界是何处,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也很想带斯露贝特离开,可是办不到。记得斯露贝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自己说,“修斯,我喜欢你。”当时自己是怎么答的?哦,自己说,“斯露贝特,我也喜欢你。”斯露贝特不傻,虽然表面上一直在装糊涂。修斯话中的意思,她很清楚。自打那次后,她再不提这件事,也只把修斯当做“好”朋友一般对待。杰斯奇的心她明白得很,却一直在搪塞他。

修斯对斯露贝特说,“克罗伊是个好人。”斯露贝特明白他的意思,她不再装糊涂,直截了当的问他,“为什么。”修斯垂眸想了片刻,低声说道,“斯露贝特,如果是他,你们会很好。如果真有那个时候,还有我能够帮你。可若是我们,就注定只有分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斯露贝特,他不敢。他怕自己面对斯露贝特的眸子无法将这段话说得完整,即使是真心。他怕见到斯露贝特的伤心。

可结果还是没有逃得开悲剧的发生。修斯领兵征战却扑了个空,斯露贝特堕天,克洛伊消失。本不会发生的一切却莫名发生了。克洛伊魂飞魄散,斯露贝特消失在原地。修斯匆匆赶回时,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杰斯奇。

修斯瞬间就明白了所有,他勉励抑制着自己的怒火把自己将杰斯奇撕得粉碎的念头压下去。他没有去找斯露贝特,也没有同杰斯奇翻脸,而是浑若不知,并且开始培养自己的弟子。他要看着杰斯奇,只有他明白杰斯奇的野心有多大。

始料未及的是,杰斯奇连他一并算计。

可是修斯不怕,因为,有洛瑞斯在。

杰斯奇疯了,从斯露贝特在他眼前消失那刻开始。他本是想借着机会除掉克洛伊,没想到克洛伊确实除掉了,却连带着斯露贝特。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自责。

可是他又想到,至少克洛伊真正不存在了。那么只要,只要除掉修斯,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斯露贝特一样是自己的。他不怕,他还有和斯露贝特的约定。说好的,会一直陪着你。说好的,知道你不再需要我。那么斯露贝特,我去陪你,好不好?

他用尽一切努力,除掉修斯,使洛瑞斯堕天,收归米卡利斯,努力爬升神位,取得米迦勒的信任,从魔龙处获得索瑟瑞,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再度见到你,斯露贝特。

斯露贝特,我甘愿做一个万人唾骂的恶人,只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

当身体被寸寸割裂的刹那,杰斯奇忽而为自己感到可笑。人之将死,才会幡然醒悟。可是,他不后悔。

斯露贝特,我和你之间的距离,终是穷尽我一生也无法跨越。如果我能像修斯一样,或许今日,所有人都不会经受如此的痛苦。或许仍旧是我们三个终日厮混在一起,或许你会与克洛伊幸福生活在一处,或许芙瑞雅会找到自己的幸福,或许米卡利斯不必付出许多,或许洛瑞斯和艾璐茜能够得到应有的眷顾,或许……我还能够再度见到让我铭记心底的,你的笑靥。

可是斯露贝特,我不后悔,即使牺牲再多。因为至少我努力过,无论手段结局如何,我为我自己这样争取过。

我累了,所以,让我尽情的睡去。当我再度睁开眼时,我期望,能够再见一眼当日里,我们约好的,那袅袅的暮烟与你明媚如昔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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