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昏暗的巷道,潮湿而又肮脏,空气中陈杂着令人恶心的腐臭,一阵一阵的,飘散去了街道,瞬间又被这座城市的红灯绿酒所湮灭。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十四分,晚风清冷,巷道的深处,黑夜茫茫,闪烁着一点火光,忽明忽暗,好像是坟地里的粼粼鬼火。
萧燚脸上的表情漠然,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吧嗒吧嗒的,不住吸烟,云雾吞吐间,地上的烟蒂已凌乱不堪。
“******还不出现,这是要老子装酷到什么时候!”萧燚抬眼望着被城市的灯火烧得暗红的夜空,心头觉得有点压抑,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心头这时更加的不爽,几乎破口大骂。
亏得他还是中国军区猎豹特种部队的退役军人,曾经受过部队的魔鬼训练,身经百战,功勋卓著,论耐性,能忍他人所不能忍,若是换做了平常人,置身这般恶劣的环境,恐怕早就恶心呕吐发了疯。
“谁叫自己当初那么好心,听信了阿sir的鬼话,什么以后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你了,结果就到这儿受罪来了!”回想起两年前的某一天,萧燚心中早已没了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取而代之的只是无尽的悔意和抱怨,“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时也,命也,哀也,叹也!”
我他妈连26个英语字母也不能倒背如流的人,竟然加入一个几乎所有人都能讲一口流利英语的组织,我是有病还是怎么的了!
萧燚扬天一声哀叹,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然而,如果没有当时头脑一热的点头,又怎会知道原来这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组织,虽然没有黑衣人那般炫酷,不过总算都是为了世界和平,造福人类。
想一想这么伟大而又光荣的使命承担在了自己的肩头,无论如何也是有点虚荣心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萧燚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
更何况,作为这次行动的主角之一,他今晚的对手是梵天。
“梵天!”甫一想到这个名字,萧燚的眼光陡然间变得犀利了起来,精神也为之一振。
梵天,本是印度教传说中的创世之神,但萧燚所在的白洞组织把他们今晚即将面临的对手命名为“梵天”这个代号,其实是颇有深意的。
绝大部分的人或许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极其少数的一群人,他们拥有一种特异功能,可以随心所欲地利用自己的意念,创造出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自己就是一切的主宰者,覆手之间,创造或毁灭,美好或丑陋,随心所欲,他们的世界无不充满了自己的想象,就像所有的幻想小说家们一样。
他们享受着创世主的乐趣和满足。
可是,他们一旦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突然发现这个真实的世界原来完全不同于他们想象中的世界,于是他们便开始疯狂甚至说是变态地破坏这个现实的世界,想把它改造成自己想象中的美好世界。
因为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习惯了主宰者的身份,逐渐的,对于这个现实世界的不满,逐渐转成了憎恨,以致存心毁灭。
梵天,便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
根据秘密档案上的记载,梵天的意念力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他曾经受过怎样的打击,我们只知道,他比其他的意念世界创造者更为疯狂,尤其憎恨和厌恶着这个现实的世界,因此他想要凭借自己的意念力量,改造这个世界。
改造,也就意味着毁灭。
可想而知,人类,尤其是那些主宰着这个现实世界的人,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白洞”组织应运而生。
白洞组织的成员来自世界各地,就像萧燚来自中国成都一样,他们经受过重重的严格考验,往往意志力坚韧而强大,不轻易为毁灭者的意念所控制,也就不会堕落进了如黑洞一般的意念世界。
逝界,是白洞组织内部通用的专业术语,即堕落消逝的世界,是梵天等毁灭者创造出来的意念世界。
只要堕落进了逝界,你的命运从此也就操控在了别人的手里,成了任由摆布的人偶。
做人偶的滋味,只有人偶才能懂得。
想到这里,萧燚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心想:“为什么这家伙的代号不叫做盘古呢?盘古也是创世之神啊!”但一转念,蓦然醒悟,“这外国人创建的组织,还******带着宗教歧视么!”
如果不是组织的首领对萧燚很是欣赏,否则,他这张唯一的亚洲人面孔上,不知会增添了多少双皮鞋脚印。
就在这时,手腕间猛然传来一阵酥酥痒痒的轻微振动:“湿婆注意,湿婆注意,梵天来了,梵天来了!”
虽然声音经过了电脑的翻译处理,但萧燚仍然听出了这是那个酷似奥尼尔的胖子的声音,而这个胖子也是组织首领任命的这次行动的执行者。
湿婆是印度教传说中的毁灭之神,与梵天这个创世神正是死对头。
萧燚闻言,差点笑喷:“这死胖子是从天竺来的么?”
他正想对着手表型对讲机嘲讽两句,谁知不过转念的一瞬,对讲机那头已经传来了“湿婆”的呼呼大吼,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痛楚,显然是吃了大亏。
在组织里待了两年多时间,萧燚深知“湿婆”的手段,不愧是组织里的精英,却也在与梵天的对阵中失利,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轻视之心稍减,暗暗吃惊道:“这梵天果然有点本事!”
晚风吹拂而过,带来阵阵寒意,但萧燚已然跃跃欲试的,但觉浑身的血液似乎开始沸腾,身子暖和异常,心头不住狂呼:“comeon,baby!”
久违的热血和斗志,瞬间便被未曾蒙面的梵天给勾引了起来。
“毗湿奴,梵天非常棘手,你小心!”对讲机里传来了湿婆的呼呼喘气声,虽然只是经历了一分钟不到的战斗,可湿婆还是精疲力竭了。
萧燚已经目瞪口呆了:“先是梵天,后是湿婆,现在又是毗湿奴,这死胖子果然不是一般的虔诚!I服了You!”
心念未转,忽听对讲机那头急促地喊了一声:“织梦者,小心!梵天朝着你那边来了!”声音有些沙哑刺耳,很是不清楚。
织梦者,正是萧燚在这次行动中的代号!
萧燚心头猛然一跳,继而大喜,喝道:“终于轮到我了吧!comeon,baby!”
他当下也不敢太过托大,而是警惕陡增,反手握住插在腰间的短刀,全身神经紧绷,好像是一头四面受敌的猎豹似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眼神里射出两道精光,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战刀已备,只等对手!
“梵天,出来罢!”许久没有出现该有的异样,幽深的巷道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静更像是饥饿的饕餮,蚕食着萧燚的耐性,萧燚果然有点沉不住气了,朝着空荡荡的四周大喊,“我知道你已经来了!何必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装孙子!”
嘴上虽不饶人,但萧燚却也未曾放松警惕,右手反握刀柄,横于胸前,微弱的夜色映在刀锋上,反射出森然的冷光,像是流浪在沙漠深处孤狼的眼眸。
“萧燚?!”
虚无的空间里,传来一声苍白的冷笑,震得巷道里的空气微微颤动。
萧燚皱了皱眉头,颇觉奇怪:“你认识我?”说话间,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梵天的方向。
“我认识你!”原本已被萧燚锁定方位的声音忽又飘荡去了另一边,“可悲的是,你却不认识我!”
“笑话,我会不认识你!”萧燚心下吃了一惊,随即镇静下来,紧握短刀,笑道,“有本事你出来,让我瞅上一眼,看我认不认识你!”
梵天突然狂笑了起来,笑声充斥了狭窄的巷道,周围的空气竟也渐渐开始扭曲,萧燚但觉空气如同凝固了般,变得诡异的沉重,压抑心头,呼吸为之一窒。
“你看我有何用,你看看这世界,充满了虚伪,欲望,灰尘和肮脏,我毁灭这样的一个世界,创造另外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你们不懂得知恩图报,反而四处追杀我,想要置我于死地,这是怎样可耻的人类啊!”
梵天的话里,尽是愤怒和怨恨,如是即将喷涌的火山,猛然爆炸在萧燚的跟前,竟至最后,发出磔磔的怪笑,就像午夜间深林里的怪枭鸣啼。
“难怪连死胖子都说,这群人是精神病医院里逃出来的疯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燚轻吐了口气,手腕微颤,空中划过几道闪电般的刀光,掠起优美的弧度,哼道:“虚伪又如何,肮脏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你要怎的!”
他明知这个世界确如梵天所言,世事险峻,人心不古,一时倒难以辩驳,但唯恐意志稍弱,便坠入了梵天的意念世界,索性耍赖起来,强词夺理,然后心中细细一想:“人生苦短,来去匆匆,应当随心所以,管他什么虚伪欲望,只要自己喜欢,哪个管得着!”越是咀嚼,越觉颇有几分道理,当下气势更是昂然。
手中短刀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境,刀光愈盛,寒气愈加的逼人。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梵天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和怜悯之情,萧燚听来,仿佛看见了梵天摇头哀叹似的。
话音刚落,萧燚猛间心生异象,突然心血来潮,只觉头顶的空间遽震,空气流转,一道细风袭来。
一股强烈的感觉笼罩心上,死生只在一霎那,萧燚不及细思,全身肌肉早已蓄势,猛然爆发,本能地往旁边闪电般跃开两米有余。
“砰”,听得钝物撞击的声响,萧燚忙里偷闲,寻声望去,只见火花一刹,转瞬划破黑暗,萧燚刚才倚靠的水泥墙壁已然凹缺了大块。
倘若萧燚的动作稍微慢了半秒钟,这一击已经稳当地敲到了萧燚的天灵盖,看这无情的敲捶,还不脑浆迸溅,命丧当场。
然而,梵天的本尊始终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