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汀兰和莫爱渚在头疼那些数量庞大的列车炮,她们两旁总会降下燃烧着黑烟的炮弹,带来刺鼻的硝烟味。莫爱渚把剑踩在一条铁道上作滑板滑行,炮弹常常会连铁道带枕木一起破坏,她会在爆炸的烟团中冲出跳到另一条铁道上,利用密密麻麻的轨道网作为掩护。
汀兰则是灵活地拉动滑翔翼的操作杆并控制身体的重心位置,在轨道丛中高速穿梭,炮弹擦身过,片弹不沾身。
她们原是想支援赤那的,可是列车炮不易破坏、杀伤力又高,再加上数量弥补了炮弹填装时间的缺陷,如果她们停下来或者在反击的时候露出破绽,毫无疑问会在炮下丧生。因此她们几乎只能用逃来吸引火力。过程中,她们善用彼此的力量合作,比如莫爱渚用幻剑击毁列车炮前方的轨道令它脱轨,紧接着汀兰赶来用魔术盒子弹射出巨拳把列车炮打得飞远……但面对魔物那永不枯竭的精力和猎魔锱铢必较的体力,终究是杯水车薪,收效甚微。
汀兰再次穿入轨道集中的地段,有足够的空暇来思考。她反观赤那,根本无法想象他才成为猎魔仅仅一个月时间。她很困惑,渐渐开始不相信赤那的一面之词——因为她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自谦的家伙才花不到十分钟,就车尾到车头地把所有车厢都拆了个遍。再稍前考虑一下,他同费尔南德斯战斗时理应消耗掉许多体力,还有之后列车撞来足以致命的重伤……她不禁想到他身上的众多疑点。
首先,他的异能是什么?召唤黑球、丢飞刀、再加上用鞭子般的细线切割金属……一总结,汀兰只好认为赤那是召唤系异能者;其次是他为什么坚称自己是新手?能打败费尔南德斯的绝非泛泛之辈;最后,她偶有听闻的是一年前他发生过什么事,可是同样的,扇美市三年前的事件跟他有关吗?
汀兰摇摇头,整理思绪。她知道现在不是去想这些事的时候。
“(震)——”
莫爱渚的手机响起。
莫爱渚先瞄一眼后方,确认安全方才打开手机。
这是用通讯符APP打来的电话,汀兰可以利用还未丢弃的通讯符来监听。
“喂。”
传来的是假装冷漠的男性声音。
“这声音是……部长!?”莫爱渚欣喜若狂。
“对,是我。”
一个穿黑色西式礼服、披黑色斗篷并把红色头发梳得高高的“吸血鬼”男孩站在一片平地上。他抬头望去,云遮住上空,什么也看不见。
他脸上有一副墨镜。
他握着一部发亮的手机,打开扬声器,像麦克风一般,“你们是在那上面么?”手机屏幕里显示是“莫渚任意抠”的应用软件界面,“还有,爱渚,”他说,“你这个APP名字能改高端一点么?什么‘吾欲从者听唤’……”
“驳回!”莫爱渚回答。
“……”
月弦的脸黑了下来。
随即,他掉转方向,“那我这就回家打游戏。”
“喂喂!”莫爱渚尖声道,“部长你别走啊,这是大危机、大危机啊!”
“大危机关我什么事,家里还有二次元美少女等着我攻略呢。”
“那算什么了啦!?活生生的可爱妹子摆在你面前你都不要吗!”
“活生生的可爱的妹子,哪里?是说赤那么?”
“才不是!”
莫爱渚在另一端气得面红耳赤。但一想到月弦部长的帮助足以解决眼下所有难题,她必须忍住。过了一会儿,她舔舔嘴唇,道:“部长,你是在下面吗,要不要我帮你上来?”
“……不必。”
月弦将手机收回口袋。
他一跺脚,整个人倏忽地腾空,以子弹的速度突破天际。
莫爱渚也收回手机。虽然对脱线的部长略有无奈,但是她一跳,改变方向,迎着众多列车炮滑去。
她脸上绽放必胜的笑容。
虽然汀兰刚刚插不上嘴,但一知道月弦·德古拉要来,顿时也信心大增,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可以胡闹一场了!但是……)
汀兰还是想到赤那的境况。趁月弦·德古拉还未到——因为部长明确拒绝暴露隐私——她摘下并丢开眼镜,双眼焕发光芒。她利用透视看往火车头。
她看到:背对自己的黑色火焰,以及一个跪在红地毯上的黑发人。后者双手苦苦顶着一柱东西,身上全是血,四肢统统是扭曲的。
汀兰倒吸一口凉气,不知从哪里拿出眼镜,戴上,发着抖,说不出任何话。
但她随后吐字却异常清晰:“学姐,帮忙!”
“噢!”莫爱渚答应道。
因为部长会来,她也不管体力不体力的,铆足了劲,从衣服里和裙子里抽出一大叠一大叠道符,“哈!”的一声,竖起剑指,召出剑匣里飞出的无数柄幻剑。幻剑漫天飞舞形成弹幕,每一柄剑从莫爱渚身边掠过时都会抽走一张道符,厚厚两叠道符不断急速减少。
飞去的剑每撞到一架列车炮都会爆炸——虽然破坏不了坚硬的炮本身,但爆炸波及到轨道却可以让列车炮脱轨掉落。剩余的列车炮回以炮弹反击,却撞上幻剑同归于尽。白光和黑色火光纵横交错,场面眼花缭乱,爆炸声连同气浪不断震动空气。
紊乱的空气十分影响滑翔翼的安定,但汀兰利用娴熟的操作来弥补,在混乱中寻得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她逐渐靠近火车头,目光锁定附近可供利用的列车炮。
“TrickVision——”汀兰低语道。
火车头两侧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一些永不相交的铁轨从侧面接到主干道上,一架架列车炮导向它们的母体,不断地不断地撞上去。但撞不开,纷纷掉下去。
莫爱渚瞥见这里,让数柄幻剑插到火车头的两侧,如同点穴一般,插好的位置都恰好是最脆弱的地方。
她就等汀兰再拐来一架列车炮,在撞上去的一刹那引爆……
火车头内时不时左右晃动,震下片片灰尘。
“你的朋友们很不一般呢,”黑色火焰嘲讽着说。
“……”红眼赤那低着头,黑色的刘海下是一张苍白和点缀鲜红的脸。
他双手拿着重刃顶住落下的天花板,可是强大的压力致使他皮肤变形破裂,流出血液,还依稀见到膝盖里面骨头刺穿皮肤甚至插烂裤子显露出来……他的样子残破不堪,血迹斑斑。
“但你也很不一般呢……”黑色火焰的“口部”开始张张合合,“换作别人,早就被压死了,哪有你力气这么大还有本事顶得住?不过,就算我现在不杀死你,以后你也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吧。”
“……”
赤那的眼镜有几道开裂,红眼里碎片分分合合的速度也十分缓慢,证明他现在很虚弱。
——“嗨、嗨~赤那学弟——赤那学弟听得到吗?”
红眼赤那目光闪动,一下子恢复神志。
他十分诧异,他竟然听见了莫爱渚元气满满的声音?
他勉强转动眼球,寻找声音来源,发现薄薄的粉红色手机一角从黑裤口袋里露出来。
哈,现在的手机越做越薄,汀兰偷偷放了手机进去,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嘛,听不听到都无所谓啦~”
的确,他现在根本发不出声音。
只不过他不理解为什么莫爱渚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开心。
——“等等你最好快一点脱离,越快越好哦~”
红眼赤那的目光露出一丝疑惑。
——“是部长大人来了啰!”
“……!!!”
他仿佛受到比柱子压下来还要大的刺激,头上的柱子开始上上下下跳动。
(部长?)
黑色火焰只认识“约翰·费尔南德斯”,也知道“月弦·德古拉”是后来的名字,但部长是什么东西?它感到疑难。
忽然,随着剧烈的震动,右侧的墙壁炸开一个洞,一架飞来的列车炮刚好闯入这宽阔的空间里,把红眼赤那头上的柱子撞断。赤那丢开柱子残块,飞快地用飞索连接外面逃走。黑色火焰目瞪口呆,心想“奇迹的狩猎者”怎么说跑就跑,而且在一瞬间它瞥到他身体复原的情况……
可它却没能往下想。
外面,一个戴着墨镜的红发少年站在铁道上,仅仅用一只右手挡在火车头前面。
两者的体型大相径庭,力量也十分悬殊。然而,大的不是强大的那一个,小的也不是弱小的那一个。
急驰的火车头,在撞上那只手的刹那失去所有速度。
“喝!”
月弦用手一捏紧,火车头立马就倒退着飞,像泄气的气球一般。过程中,火车头磕磕碰碰撞毁许多空中铁轨,轨道网络分崩离析。最后,火车头飞着砸到后面的山壁,车体内部爆出一道无比耀眼的光芒,那光芒由里到外逐渐变大,直到覆盖所有人的视野、覆盖整个独有结界。
待一切都暗一下来,所有人都站回到建筑工地附近的柏油路上。
世界恢复成失去颜色的样子。雨珠也因为独有结界的缘故,清理了半径几十公里内滞空的雨水。
一颗拳头大的璀璨宝石掉落到月弦脚下,发出沉闷的“咣当”一声。他捡起来看了一眼,收进口袋里。
“喂,你们没事吧?”
黯曜迫不及待地闪现在大家眼前。
“黯曜学长?!”汀兰惊道,“你、你怎么……”
“啊……”黯曜挠挠头,发现自己现在衣衫褴褛的,很不好意思,“路上碰到了点意外情况……”
“哼,又是一个进不去独有结界的白痴。我要回去推女主了。”语毕,月弦扭头就走。
面对冷淡的月弦,黯曜只能苦笑……因为当他赶到月弦住处时,人已经不在了。
“哎,部长,别这么无情嘛,好不容易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莫爱渚笑着眨眨眼,“而且,老是玩那种游戏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唷!”
她单脚一跳,变回学校正装,追着月弦的背影而去。
“好了好了……”黯曜走过来,突然一惊,“诶,赤那这小子呢?”
“赤那……”汀兰也才发觉身边少了谁。她皱起眉,用目光四处搜寻。
突然,银光一闪,黯曜来到汀兰面前。
他手里攥着一把白边勾勒的小黑刀。
可这刀竟是对准着汀兰的喉咙!
“黯、黯曜……黯曜学长……”汀兰眼睛瞪得笔直,那刀架在她喉咙上,寒光慑人,“你……你……”
因为在她眼里,好像是黯曜要杀她。
“汀兰,你误会了……”黯曜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薰衣草色的瞳仁蒙上一层阴影。他慢慢放下刀,转身。
街的另一边是衣服差不多破烂的赤那。可他身上却没有一道应有的伤痕。
黯曜深谙这其中的奥秘。
“赤——那——”黯曜的眼神变得相当可怕,貌似跟眼前那人有仇似的,“好久——不见——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
黯曜一甩手,“叮”,小刀突然插到赤那一旁的墙上。莫爱渚和月弦听到声响,也都回头来看。
汀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赤那简直换了个人似的!红眼,眼镜,还有气质,都跟平时的赤那完全不同。而且这个赤那对着自己散发出足以窒息的寒冷气息,充满尖锐的敌意!
(赤、赤那……)
汀兰说不出话来。
只见黯曜展开姿势,是要保护汀兰的样子。
莫爱渚赶忙跑来这边,眼见这剑拔弩张的态势,她忽然想起那时候说话的黯曜神色十分凝重——“他那既是人格分裂,却又不单单是人格分裂。”
可是红眼赤那的动作却让人看不明白:他左手往上掷出一把旋转着的小刀,右手按着另一把刀的刀柄,提到左手手腕处。
黯曜和汀兰脸色困窘,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然而下一刻,刚才掷出的狩猎刀返回掉下,在切开眼镜镜框的瞬间,赤那用力一划,割脉,温热的血液突然喷出。
这一幕让在场的人都看傻了。
“啊!!!!!!!!!!!!!!”
我发出惨叫,全身涌来无法言喻的巨大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