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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廉颇蔺相如列传(廉颇、蔺相如的故事)

廉颇,是赵国的良将,在赵惠文王(赵武灵王的儿子)十六年的时候,廉颇作为赵国之将东攻齐国,大破齐国,夺取阳晋,被拜为上卿,以勇气闻名于诸侯。而蔺相如,也是赵国人,是赵国宦官缪贤的门客。

赵惠文王有一次,得到了一块和氏璧,秦昭王听说了,就想要,派人送信来说:“愿意拿十五个城邑来换这和氏璧。”

这倒不单是因为这璧玉有多值钱,主要也是当时的周朝贵族最爱的就是玉,玉象征着君子的道德。玉也是当时的贵族们所独享的,匹夫(老百姓)是不可以带玉的。匹夫带玉那是犯罪。“玉”这个字是“王”字加一点,表示王族佩带在腰间,是区别君子与庶民的标志。故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说法。老百姓带玉是宋朝以后平民社会的特点。

赵惠文王召集大臣们商量,给秦国的话,怕却得不到秦国的城,不给的话,又怕秦兵因此就来打。犹豫不定。不过,现在秦国使者已经来了,总得有人回访一下秦国,谁去好呢?宦官缪贤说:“我的门客蔺相如不错,叫他去吧。”

赵惠文王说:“你怎么知道他不错?”

缪贤说:“我有一次犯了法,想逃跑到燕国去,蔺相如就阻止我,问我怎么就知道燕王能收留我。我说:‘我曾经跟着大王出使燕国,燕王曾经偷着握着我的手,说愿意跟我交朋友,我因此知道燕王能够收留我。’蔺相如说:‘赵国强而燕国弱,而您又被赵王宠信,所以燕王愿意跟交朋友啊,如果你是逃跑去燕国的,谁还理你。不如您去向赵王请罪,也许赵王还能饶了你,’我就按他说的办了,大王果然也饶了我,所以,我觉得这个人有勇有智,可以派他出使。”

于是,把蔺相如请来,问这事怎么办,到底给不给璧。蔺相如说:“秦国强,赵国弱,当然得给了。”

“那他不给我城怎么办?”

蔺相如说:“我出使去,如果他把城给我们了,我就把璧留给他,如果他不给我们城,我一定完璧归赵。”

于是,蔺相如带着璧玉向西入秦去了。秦昭王坐在章台上接见了他,蔺相如送上璧玉。秦昭王看了这璧玉,真是上等玉石的,触之冷柔,叩之清脆,大喜,就传给左右的美人和侍臣们看。侍臣们都大呼万岁,真是好东西。

蔺相如看出秦昭王没有给赵国城的意思,就上前说:“这块璧还是有瑕疵的,我请给大王指一下看。”

于是,接过璧来,蔺相如急走几步,背倚殿柱,怒目圆睁,持璧而立。脖子上青筋暴跳,颈上的翎毛扎扎倒竖,怒发上冲冠,说到:“我们大王派我送玉来之前,斋戒了五日,拜送到庭外,为什么这样呢?是为了尊重您的大国之威。可是,今天臣来了这里,您却是在这样的非正式宫殿(玩乐的宫殿)召见我,礼节甚倨傲,还传美人看,以戏弄臣下。我看大王无意交换城邑,所以我把璧又取了来了,如果大王一定要逼臣下交出,我的美玉就和脑袋一起撞碎在这柱子上了!”说完,举着美玉,摆出了“掷铁饼者”的姿势。

秦昭王非常担心把柱子撞坏--把美玉撞坏了,连忙立刻谢罪,招来有司,从地图上胡乱划拉几处城邑,说给赵国的。蔺相如感觉他还是没有诚意交换,于是告辞下殿,说五天后搞个交玉仪式再给。秦昭王觉得,总是没法强夺,于是只好答应。

蔺相如回到馆驿,觉得秦王终久不会给城,就派人偷着把玉送回赵国了。

到了五天后,秦昭王斋戒完五天,在朝廷里设了九宾礼,引着赵国使者蔺相如上来。

蔺相如对秦王说:“秦国自从秦穆公以来二十多代国君,没有特别守信用的。我实在是怕受欺于大王而有负于赵国,所以我已经叫人带着璧,走小道回赵国了。而且,秦国强赵国弱,大王若派遣一介之使,到赵国,先把十五个城割给赵国,赵国岂敢留着璧玉不给大王送来呢。至于我,我也知道这样欺骗了大王,罪当死,我请求进汤锅把我煮了,只是我的建议希望大王和群臣商议一下。”

秦昭王和群众相视,一片哗然。左右就有人要把蔺相如拉下去(煮或怎么样)。秦昭王说:“如今杀了相如,终究也得不到璧,反倒绝了秦赵之欢(这说明秦赵关系目前一直不错,而且秦昭王也希望这种好关系保持下去)。不如还是善待送他回去吧。赵国怎么会因为一块璧而欺骗我呢?”

于是,终究还是在朝廷里接见了蔺相如,礼毕方才让他回去。

回去以后,赵惠文王以为他出使不辱使命,于是就封了蔺相如为上大夫。而秦昭王随后想了想,为了一块供自己私人玩赏的宝玉,就把国家十五个城割出去,这也不是一国之君所应该干的正事。秦昭王喜欢玉,又理智上被告知不能割城。于是终究也没再提割城换玉的事情。

其实,秦昭王不计较蔺相如“蒙骗”自己的“无理”,反倒善待蔺相如,照样廷见行礼完毕,厚遇蔺相如回去,体现了秦昭王具有以秦赵关系大局和秦国国家利益为重的战略性眼光,而不在意个人荣辱私忿,比他的臣子们都来得理智和高远,值得佩服。

大约蔺相如也是看到了秦王要维护现在的秦赵良好关系,不会因此烹杀了自己,所以才敢骗秦王的吧。

过了两年,秦昭王打算南下攻击楚国本土,但是这样的军事行动,怕赵国在北方干预自己,如果自己大军主力南下,而赵国从背部声援楚国而攻打自己,自己的军队就不易有功了,于是,秦昭王要和赵惠文王谈谈,说说两国媾好的事情。

于是秦昭王派使者告诉赵惠文王,在河南西部的渑池相会。赵惠文王就去了,双方开始饮酒,喝到高兴的时候,秦王就说:“寡人私下听说赵王喜欢音乐,请赵王给我们奏一段瑟吧。”

于是,赵惠文王就鼓了一段瑟。旁边,秦国御史就上前,拿个木板,边念边写道:“某年月日,秦王和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

蔺相如看了,大怒,于是上前说到:“我们赵王也听说秦王善为秦声,请拿个否献给秦王,以相娱乐一下。”

秦昭王怒了,不答应。于是蔺相如上前一步,跪下捧着否,使劲请秦王敲。秦王就是不肯,蔺相如说:“您快敲吧,不然,五步之内,我就用我颈血溅大王了!”意思是要跟你拼命了。

左右侍卫大惊,赶紧拔出剑就要上去刺蔺相如。蔺相如张目大叫,冲着武士高叱,这些武士吓得全部皆靡--半身不遂,动不了了。

于是,秦昭王很不高兴,但是也没办法,就举起锤子,敲了两下。蔺相如立刻召来赵国御,让他写道:“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否。”

秦国群臣都说:“请用赵国十五个城为秦王上寿”。蔺相如也说:“请以秦国的咸阳为赵王上寿。”

就这样,一直到喝完酒,秦国终究不能胜过赵国。赵国远远地也有军队相随和呼应,秦人终究没敢动,双方和平会谈而结束。随后,为了庆祝这次成功的和谈,把渑池改名为“俱利城”,其实,主要对秦国有利,散会之后,秦兵即以白起为将,南下攻击楚国,竟占了楚国的湖北的本土,乃至夺了楚都郢都。楚王被迫东迁逃跑。

这次蔺相如逼秦王击否,再次面折秦王。当然,其实也是因为当时秦人有求于赵:为了安全抽身南下打楚,故先欲与赵人媾好,所以不计较蔺相如威逼秦昭王。蔺相如能创下这样的美名,也算是他的运气好吧。

其实,赵自赵武灵王时候起,迄今与秦之间就一直是和平状态,秦赵关系颇不错。而前面的完璧归赵一事,从时间上看,应当正是秦、赵、魏、韩、燕五国,经过苏秦的一番外交策划,合纵攻齐,几乎残败了齐国,这一事件时期,当时,秦国固然要跟赵国保持交欢的局面,所以,也没有因为蔺相如的“欺骗”秦昭王的“无理”,而制裁蔺相如,反倒把他礼遇而归。

其实,更应该看到的是秦昭王两件事情都能以大局为重,而不在意个人荣辱和得失。

相比之下,赵惠文王倒很在意自己私人的得失和荣辱。这次渑池会回去之后,他就觉得蔺相如功劳大,把他拜为上卿,级别还在廉颇之上。

廉颇就不高兴了,说:“我为赵国带兵,有攻城野战的大功,而蔺相如只是以口舌辛苦一下,却位子在我的上面,而且相如出身微贱,我很羞辱啊,我不忍居于其下。我见到他,必定羞辱他!”

于是,蔺相如听说之后,就常常称病,不上朝,不想跟廉颇争朝堂上的站位高低。有时候蔺相如出门,望见廉颇的车来了,就赶紧引车躲开。

蔺相如的门客就跑来说:“受了这样的羞辱,庸常人尚且羞之,况于将相乎。我们请求离职,不当你的门客了。”(赵人喜欢打架,遇上这种羞辱,怎能不按剑而斗啊)。

蔺相如说:“你们觉得廉将军和秦王比怎么样?”

门客们说:“不如秦王。”

蔺相如说:“以秦王这样的威严,我尚且可以当廷叱他,辱他的群臣。我就算驽钝,难道独怕廉将军吗?只是我是考虑到,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国的原因,只是因为有我们两人在啊(这话有点算是大话)。倘若两虎共斗,那势必不能共生。我所以这么做(躲着他),是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人之仇啊。”

(蔺相如说廉颇不如秦昭王可怕。其实非也,横的怕愣的。秦昭王毕竟有理智,廉颇则是个愣的、不要命的。相比之下,还是廉颇可怕。)

廉颇听说了以后,就光了膀子,背着荆条,叫宾客带着,来到蔺相如的门前谢罪。蔺相如慌忙出来,廉颇道歉说:“我是鄙贱之人,不知道将军的宽厚至于此也。”于是俩人终究相与为欢,成为刎颈之交。

同年,廉颇又东攻齐国,战败齐国一军。两年后,廉颇再次伐齐,夺得齐国的“几城”。次年,廉颇攻取魏国的防陵、安阳。再次年,蔺相如带兵攻齐,到达平邑而罢。

太史公曰:当蔺相如端着玉璧瞄着柱子,以及叱责秦王的左右的时候,那大不了就是被杀了,但是士人则或许怯懦而不敢这样。蔺相如一奋其气,威伸敌国,回来又避让廉颇,名重于泰山,他对于智和勇,可谓兼有之了啊。

笔者案:蔺相如在渑池会折辱了秦昭王,回来之后被封为上卿的高位,闹的廉颇很不高兴,跟他闹了起来,但是蔺相如不计较,对自己的门客说道:“知道秦国为什么不敢打我们吗?是因为有我和廉颇在。”

这话倘若真是蔺相如这么说的,那就有问题了。

秦国为什么不打赵国?是因为赵国自从上一代国君赵武灵王的后期(公元前299年)起,一直到渑池会(公元前279年),都是跟秦国保持盟友关系。公元前299年,赵武灵王化装去秦国结好,次年又派楼缓入秦为相,同年秦国默许赵国攻中山,从此秦、赵、宋结为同一阵营,对抗东边的齐、韩、魏阵营。从赵武灵王后期到如今的赵惠文王中期(公元前279年渑池会),秦、赵之间未曾发生一场战事。只是在公元前282、281、280三年由于燕赵等五国刚刚完成合纵攻齐,齐国摧废,秦赵结盟对抗齐、韩、魏的价值失去,秦人开始近攻赵国,三年夺得五城,但都是小的局部战斗。抛开这三年不看,其他整体二十年间一直呈现秦昭王所谓的“秦赵之欢”,这是秦、赵国际关系使然,是秦为了对抗齐而选择的结赵策略,如何是“秦不敢打我们,徒以廉颇和我两人在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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