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救了两条人命,这里记录的是救第一条人命的经历和感悟。
大约是我读“初二”时的冬天,二姐要临产了,为了母亲照顾方便,二姐临时在我们村租房子住(那时农村有个旧习惯,女儿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姐姐因早产(八个月,双胞胎),月子中身体一直不好。有一天傍晚,母亲去为姐姐做晚饭,我也跟着去看姐姐。
我和母亲一进屋就看见姐姐斜倚在屋内的门框上,身前有个洗衣盆,脸色煞白,神智有些不清。母亲急切地让我快去请二里地以外的大夫(农村当时惟一的西医大夫)。人命关天,事不宜迟,那天我正好推着自行车,我骑上车子边哭边拼命地往大夫家蹬。初二学生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些分析、判断能力,那天晚上正好赶上邻村请个“马戏班子”耍马戏,这在我们乡下可是十年八载不遇的热闹事,因此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早早吃完晚饭,拿个凳子去占座位。由于有了这个特殊的事件,我担心那位张大夫可能离开了家,如果真是那样,事情的结局将不堪设想。因此,我一进大夫家的大门口,就注意观察他家屋内人的动静。你别说,就在我刚进院子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身影从外屋闪到里屋(外屋是玻璃窗,里屋是纸糊的窗户)。我还没到屋门口,大夫的夫人就迎出来把我拦在门口问我有什么事,我急切地说:“我姐姐在月子里昏迷了,快不行了。”“真不巧,大夫已经去看马戏了,你回去吧。”边说边倚在门边不让我进屋。她越这样,我心里越明白,刚才看见的人影就是大夫,他躲进里屋了。说时迟,那时快,我已强行冲进了屋内,我当时不会说“救死扶伤是每位医生的美德”之类的话。我情急之下,哭着说,如果大夫在家,眼看一个人要死了而不救,我就不能饶他……他夫人张开两手说“那怎么办呢,反正大夫不在家……”“真的不在吗?”我两眼直视里屋,摆出了要拼命的样子。就在这时,大夫从里屋红着脸出来了,说夫人不知道他还没走。我一见大夫就像有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这下有救了”。大夫边问我怎么个病情,边整理一个大皮包,说赶紧走吧。我说“我用车载着你去吧?”“不行,你哪能载动我,你在前边骑领路,我在后边跟着。”这位大夫外号叫“大肉片子”,白胖白胖的,我真的载不动他。说来这位大夫还真不错,我在前面骑着车,他在后边夹个大皮包气喘吁吁地跟着跑,这前前后后只用了半个小时左右。大夫用听诊器听了一下,马上就给姐姐打了一针,然后擦擦额头上的汗告诉我母亲说不要紧了。
我去请大夫走后,姐姐已进入昏迷状态,母亲一声接一声地喊姐姐的名字,惊动了四邻,大家都帮着喊。后来我知道,姐姐因为早产,那天洗了几件衣服,劳累所致下边流血不止,造成昏迷以致休克,幸亏大夫及时赶到打了止血针,姐姐才得救。后来听姐姐说,当时她就像在地窖里一样,听到母亲喊她的名字,刚刚听到一点,后来声音慢慢变得清晰了……
事后,我讲了这段请大夫的过程,母亲和姐姐都说,是我救了姐姐一条命。现在我们姐弟俩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每当讲起这一段,姐姐总是说:“我这条命,是明胜救的。”
感悟
人的一生灾灾病病是难免的,说不定在关键口谁能帮上谁一把,我自己也没想到在那样关口我能有如此的表现。请大夫的路上如果我没有那段分析和判断,我就不会在一进大门口就敏锐地捕捉到大夫闪进里屋的身影,看不到这一点,我就不可能冲进屋去,也不会摆出要拼命的样子。那天该着姐姐命大,这一切就像老天事先安排的一样,我有自行车骑,我第一时间捕捉大夫在的信息,又果敢地把大夫逼出来,大夫又急急跑步来到……分析、判断、信息、时间,几个因素合起来,救了姐姐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