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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附汉语方言及习俗(4)

名词重叠在普通话中被认为是语病。巴里坤话中较常见的单音节名词重叠却很有味儿,有时是表示其物体小巧或小巧可爱,有时是说此物不值一提,有小瞧的意思。在单音节名词重叠的后边再加“子”,如“拳拳子”是说拳术差,拳路少而且不高明。“花花子”有时是说花儿小,有时是说花样少而拙劣。“房房子”则是说房子小或质量差。“筐筐”有时是说筐子小,有时谐音“诓”,即编造谎言,如“你连筐筐也编不圆”,即编谎话本领很拙劣,叫人一下就识破了。这类名词重叠大都有小视意味。还有这样一段顺口溜:儿子置了个车车子,治了老汉的背锅子。上个坡坡子,打个帮个子。车车子、坡坡子都是说车小、坡儿的坡度小且坡距短,又长又陡的坡老汉就当不了帮个子了。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桌桌子”、“椅椅子”、“胡胡子”、“帽帽子”、“圈圈子”、“柜柜子”等。

语尾助词的重叠则强调程度的加深。如“尕极极”、“大腾腾”、“长吊吊”、“短就就”、“凉丝丝”、“热沤沤”、“亮花花”、“黑楚楚”、“明溴溴”、“滑淤淤”等,很难一一列举。

4.绕口令:巴里坤的民间绕口令很有地方特色,如:“冷勺子炼的冷牛油。”“中梁上吊斗斗倒吊,我给花牛拉牛料。”“一个驴,跳过渠,我骑驴,驴我骑。”“粉红墙上画凤凰,画的白凤凰,黄凤凰,粉红凤凰,红凤凰。”“出南门,走十步,拾了张鸡皮补皮裤,是皮裤补鸡皮还是鸡皮补皮裤,不是皮裤补鸡皮,而是鸡皮补皮裤。”“一进庙门两口钟,钟底下扣的两个僧,一个叫本不鲁巴,一个叫个巴不鲁本,本不鲁巴会敲钟,巴不鲁本会念经,巴不鲁敲不了本不鲁钟,本不鲁念不了巴不鲁经。”

5.讳饰:土话就是土,其土也往往表现在“直言不讳”,尤其是说那些“裤带以下”的话,全是赤裸裸的,毫无“文饰”,绝不会像文人们写作时把“屌”写成“鸟”,或者用“×××”或者“以下省略一百四十八个字”等手段。但讳饰还是有的,也叫避讳,属修辞范畴,那是宗教心理驱使的结果,避讳也叫禁忌,有许多事情是不可做、不可看、不可说的,“做”、“看”、“说”了会招灾惹祸、不吉利或者“大不敬”。这些词语在特定语境中不能使用,否则叫“放快”(即不吉利、不祥的预言)。像长辈、亲人去世不能说“死”,往往说成“没了”、“走了”。如不能说小孩子“重”,因只有死人才重,只能说“体子好”或“像石头”。饭食不能说“难吃”,说难吃会造孽。各行业还有行业的避讳,以煤炭行业最典型,“煤”有倒霉之嫌,叫“牛娃子”;“筷子”有快死或放快之意,叫“别棍”;“勺子”叫“钻锅子”;“灯”有快蹬腿之说,叫“盏窝子”;“鬼”是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的灵物,不可提及,提及则会招致麻烦,所以说成“害怕”;辣椒通“拉”,有被(鬼神)拉走之嫌,叫“厉害”。

6.巴里坤杂话:巴里坤杂话是古老的民间口头文学样式,它反映当时的生活事件、生活现象、生活状态、生活情趣和生活理念。这些杂话,多有韵脚,说起来上口,听起来入耳,便于记忆诵唱。多用比喻、起兴、顶真、拟人的修辞手法。语言精练,诙谐幽默。

杂话多为儿歌,篇幅较短,适合儿童诵唱:“沙沟里沙,麻沟里麻,姐姐拾了个花手帕。拿来给给我去吧,不给了罢,三两银子买下它。”

“一棵树,九丫把,当中坐个老妈妈,养的儿子会读书,养的丫头会扎(绣)花。大姑娘扎的牡丹花,二姑娘扎的石榴花,丢(剩)下三姑娘不会扎,推上车车纺棉花,棉花棉,织带子,带子带,织手帕,手帕送给张家奶,张家奶会梳头,前头梳了个瓜牙,后头梳了个针扎,针扎针,提黄酒,一提提到九月九,青稞麦子一起收。”

“墙上的钉,挂手巾,爷儿唱,奶儿听,孙娃子过来拨灭灯,猫儿点灯,烧了猫儿的眼睛。丫鬟丫鬟抱柴,烧了丫鬟的绣花鞋。丫鬟丫鬟你不咧哭,妈妈明个(坐车)看你来。啥牛?金牛;啥角?萝卜角;啥耳朵?两扇扇;啥眼睛?铁蛋蛋;啥鼻子?脓罐罐;啥牙?一刷拉;啥尾巴?芨芨棍儿梢尾巴;啥蹄子?木碗蹄子结一字;啥车?花花板儿膏油车。”

杂话也有成人的,成人杂话反映较大事件或带有普遍性的现象。在马仲英围困攻破巴里坤城后,就有“三八式,铁盖盖(枪和手榴弹),尕司令上口外。烧了你的房子,抢了你的羊,典了你的庄子,收了你的粮”的传唱。还有说姑娘找婆家努力高攀现象的:“姑娘姑娘快快长,长大嫁给廖营长,高跟皮鞋咯噔响,丝线洋袜毛大氅,汽车坐上呜呜响。”

这许多杂话大都由祖父母或父母辈口口相授,辈辈相传,成为少儿家庭教育的口头教材。谁家的娃娃能背诵较长较多的杂话段子,往往被视为聪明伶俐的表现。一些常见的杂话,是娃娃的启蒙必修课,几乎所有的儿童都会诵唱。但随着社会的发展,一些消亡了,新的口头创作又悄然流传,成了新杂话。像国民党统治时期有人针对抽大烟祸国殃民的社会现状编的一段杂话:“鸦片烟是小人参,一百钱买的一宁宁。抽了头遍翻二遍,烟葫芦挖得鬼叫唤。把头抽成鸡蛋了,脖子抽成细线了,棰子抽得不见了,光剩两颗子弹了。好像活的不动弹,好像死的气没断。倾家荡产抽大烟,害民危国自受残,奉劝大家莫抽烟,富国强民振河山。”

针对宗教倡导的修行,老百姓的杂话是这么说的,“男也修,女也修。男修女修不相投,男的修成一根棍,女的修成一道沟。有朝一日成正果,棍子插到沟里头。”

现在,四五十岁以下的人会“溜”杂话的已很少,年轻人几乎不知道何为杂话。这是社会发展,特别是工业化生产、科技水平突飞猛进、生产力急剧提高的结果。新的生产工具、生产工艺、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使农耕时代创造的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正以惊人的速度在人们不经意中消亡。若不加以抢救保护,只会永远被历史封存。近来编者根据民间杂话的一些片断,收集整理,编写成一些杂话段子,同时借此记录一些方言俗语。以下摘录两段:

《秦州呆》:秦州人说话爱带“呆”,人叫他们“秦州呆”。镇西来了不少秦州呆,教书、下苦、修鞋、做买卖。有个教书的秦州呆,据说学问很不赖,领着学生娃娃读经书:“赵钱孙李呆,周吴郑王呆。”娃子们跟着带上“呆”。先生说:“我呆你不咧呆。”娃子们闭实眼睛大喊:“我呆你不咧呆。”先生气急败坏,忘了斯文破口骂:“呆你娘娘呆。”学生娃听见这个话,高兴地叫唤:“呆你娘娘呆。”

秦州呆们人实在,干活肯吃苦,东家很偏爱。春上去种地,犁地不穿鞋。天气还怪冷,走路打拐拐。牛对不辙顺,调头时牛蹄子踩上他孤拐,呆怂抱脚嘴疼歪,捂住血口:“乖乖,亏是没穿袜子连新鞋。”

大家笑骂:“秦州呆,舍命不舍财。”

《搓麻》:说她是老婆子吧年纪不大,说她不老嘛都退休两年啦。才将就五十就闲咣咣蹲下,据说提前休息是有高血压。是不是有病谁去查?一张张证明的事,还能叫人难抓挖?

啥事不干工资照发,猛格里子没事干睡不着吃不下,满房子乱转头愣眼花。老头子说你到活动室里去搓麻。搓麻?我从六七岁就帮妈妈搓麻,手心都搓肿了。捻了麻线纳鞋底,大鞋底纳完又给娃娃的纳。好不容易脱了孽,怎能叫我还搓麻。

老头子呵呵把她笑话,你呀,一个出土文物,现如今全国上下,连那老人娃娃,有谁不会把麻将打?人家把红中都磨成白板了,酒盅都换成茶碗了,你还不知道啥叫搓麻,不是聋盲哑就是痴呆傻。

谁知道这一搓麻就收不住了,吃罢饭心里就痒痒的连锅碗也不想洗刷。我们的先人尖(聪明)得狠啊。怎就造出这么好的家把。

这一料子(一段时间)女儿出差,外孙子撂到她家。赶早送孙娃到托儿所倒也不怕咋。难弄的是后晌接孙娃子、搓麻——两头牵挂。八圈子不得完先去托儿所,接了孙子到家里耳楞巴铮(头晕耳鸣)腰酸腿困不想和面不想做啥,下一把挂面将就一下。

见天将就,小外孙踢盆子摔碗闹着要回家,老婆子这天灵机一动有了办法,买了康师傅红烧牛肉方便面泡好端给孙娃,这小子拿筷子挑出面条看了一下,端了碗一下扔出门去,嘴里还嘟嘟囔囔地直骂,你把挂面的头烫了一下,成了曲连当我就认不得(dei)它?

有许多乡土谜语也是用杂话的形式表现的:“一个姑娘生得俊,十个光棍按住弄,天长了日久了,姑娘的肚子弄肿了”(用捻线杆捻毛线)。“有帮帮,没底底,名字叫个双喜喜”(原先土屋子上的天窗)。“半截墙头倒,四个骨朵绕,两把扇子扇,一把笤帚扫”(驴打滚)。“沟里溜,沟里溜,又没骨头又没肉”(水)。

7.笑话:笑话是人们茶余饭后、劳动间歇时的谈话内容,它可以使人精神愉悦,能解除疲劳,还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闲话。巴里坤有句话“宁说悬的,不说闲的”,“悬的”就是悬话,也就是不着边际的大话笑话,“闲的”是指会惹出是非的闲话。以下选几则以飨读者。

※有个老秀才养了三个丫头,大丫头嫁了个识半肚子字的,二丫头嫁给一家有些钱的,三丫头看上了一个种地的还非嫁不可。老两口扭不过老杆子丫头,只能随她去。可老两口心里有说不出的不痛快,总是看不上这个三女婿。过八月十五中秋节,三个女儿女婿都回来了,黑里吃月饼、瓜果赏月。老汉想叫三女婿出丑,就提出以月圆为题,三个女婿各作诗一首,还规定四句诗的后半句分别是“圆又圆,少半边,乱糟糟,静悄悄”。大女婿念道:“天上月亮圆又圆,遇上月食少半边,惹得人们乱糟糟,月儿出来静悄悄。”二女婿接着说:“这块月饼圆又圆,吃掉半边少半边,惹得老鼠乱糟糟,一齐吃掉静悄悄。”轮上三女婿了,他笑眯眯地开口就来:“岳父岳母圆又圆,死掉一个少半边,惹得全家乱糟糟,一齐死掉静悄悄。”

※那年成立互助组,李三连王四还有张老大三家是一个组。一天三人一起给李三家犁地,王四不用劲按犁把,地犁得深一下浅一下,犁沟也弯弯曲曲的很难看。等歇了犁,把档搁插到犁过的地里,李三骂王四,你这个拐怂,心眼瞎掉了,给自己家就死命干,给旁人家就死屄里冒气。王四理亏又不服气,扑过去就要打李三,李三知道打不过王四,赶紧说:“老四,我的裤带绳开了,等我系好裤子看我不作死你。”王四就停下等李三系裤子,还转过头连张老大喧荒。李三趁机从地里拔出档搁,朝王四的尻子抡了过去,把王四打了个爬脯子,扔掉档搁一趟子。

※有个酒鬼爱酒如命,一天不喝就像是丢了魂,三天两头喝得烂醉,一醉就人事不省,出了不少洋相。别人挖苦他,他倒很有理由:“酒出百样丑,只怪酒,不怪我。”一回他喝得颠三倒四,到院子外边尿尿,站不住脚,就靠在一棵尕树干上尿,尿完了想回屋里,可怎么都离不开那棵树,他很奇怪,细细看跟前也没人,他说:“谁藏在跟前?你不咧拽我,他们还在屋里等我呢。”屋里的人等了很长时间不见人,出来找他,他还站在那里咕咕囔囔地说,上前一看,原来他系裤带绳时把树干连腰系在一起了。

还有一回,他喝得实在太多,当场就醉得啥也不知道了。一块儿喝酒的人赶紧把他送到卫生所。人都有些僵硬了,医生给他打吊针时才看见,他右手的拇指和中指伸得很展,其他三个指头蜷着,正做出很规范的划拳手势。医生哭笑不得:“命都差一点儿丢了,还二红二喜呢。”

这酒鬼还算命好,这次被救了下来,更可喜的是从此戒了酒。等若干天他彻底醒了后,他儿子给他送东西时,他很吃惊地说:“我的娃子啥时候长了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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