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峡古战场,因为一场三国混战而闻名,无数英雄豪杰埋葬于此。
文化古迹无非是一些后人翻新修葺的城墙楼塔,我们本是为了参观西陵峡古战场的原始雄伟而来,眼前刻意的仿古建筑反而令人趣味索然。
我的同卵双胞胎姐妹吴婪对这样的毕业旅行失望至极,早跑市区里找乐子去了;我的异卵双胞胎弟弟江英骐一来就往西陵博物馆里跑,他对大一统之前的残破历史有些兴趣;而我就是来长见识的,所以我的目的和众多游人无二,就是参观古战场。
站台上,放眼狼牙犬齿,延绵数里,中央空旷辽阔的谷地就是战场所在了。俯视很明显可以看出呈现浓重黑色的谷地,不是黑土,而是无数鲜血浸染而成的色彩、杀戮的色彩。
随着游客往谷地走去,听他们讲一些耸人听闻的传闻,只是笑笑,心中无感。
双脚踏上古战场,天色骤然阴沉,我把手机塞回包中,这样的光线拍出来的照片像素不好。
忽然想起唐代诗人李华写的一篇骈赋——《吊古战场文》: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伤心哉!秦欤汉欤?将近代欤?”
暴骨沙硕的场景一路上也不少见,又不是晚上,而且四周有那么多游人,没人被吓到,只是频频唏嘘。
无风,我的衬衫衣角却飞扬,不知何来的阴冷气息穿膛而过,一阵耳鸣——
眼前人影模糊,脑袋胀痛,忽闻呜呜的号角声,耳畔竟骤然传来骇人的千军万马的厮杀声、战马嘶鸣声与清晰可闻的鼓点声。莫非是“阴兵过路”!
等我从晕眩中回过神来被撒了一身滚烫的鲜血,这些人……为什么穿盔戴甲、手握利刃?喂,他们这是在杀人吗!
兵刃无情,杀红了眼的士兵举刀挥来,我吓得转身就跑,几步便被遍地的横尸绊倒在地,对眼一副目眦俱裂的狰狞面目,张口根本叫都不敢叫,极度恐惧下人只想彻底消失。
无处可逃!
身后一阵劲风,长戟从头顶划过,将我眼前的士兵刺了个穿。高马从身侧经过,我惊诧:“破小孩!”
虽然他戎装披身,罩着冰霜的脸上沾染了殷红的血,但那清冽如银河风暴般的眼神分明是他。
他跨在高大的战马上居高临下,我一脸认识他的神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来人,把这个人抓起来。”
“骐少将,要继续追击彼岸敌军吗?”
“敌人有埋伏,超过一里地就撤回。”
“是!”
骐少将!对的,是他江英骐,我的破小孩、我的亲弟弟!
“骐少将,此人有些面熟……”一文将打扮的将士端详起我的模样,神奇了,古人会认识我!
他用长剑撩开我零散的长发——长发!我一抓一把黑发,我不是短发的吗?这长发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我!我是谁?
“这、这是武王的未婚妻——上官伊雒!”
“苏使节,你可看清楚了。”开口的不是骐,是另一位和骐穿同样盔甲的将士。
“回禀骁少将,微臣出使武国多次,早些年在武王身边见过她多次,不会有错的,另外,臣听闻武王曾意志消沉过一段时日,正是因为这上官伊雒,如此看来,这不是一个令人省心的女子啊……”苏使节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
“那便杀了吧。”
说了那么多我只听懂了这句,顿时被激起了生存意志,苏使节忙道:“不急,微臣倒有一计,不知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祭风骁看了一眼祭风骐,嫡庶之争使他们的关系不得不紧张起来,祭风骁开口:“巫溪接下来由我接手,但说无妨。”
祭风国的王为了防止两位王子在地方蓄养势力威胁中央,经常调配两位王子的行权区位,因此才有了两人之间的职权替换。
“是。”苏使节向祭风骁行了个礼,“经由彼岸国一番折腾,我方巫溪驻军在战力和物资上都有所下降,而北面武国消息灵通,更是有十堰、襄阳、荆门三处驻军虎视眈眈,必定会有所行动,所以——”
祭风骐翻了个白眼,所以他才会和祭风骁呆在同一个驻扎地加强战力,讲的都是废话。
“所以什么?”祭风骁问。
“所以……咳,微臣不知该不该讲,此计实在有损将军颜面……”
祭风骁冷笑:“若是讲颜面的话,本将军也就不会站在这儿了。”不论阴谋阳谋,他祭风骁为了达成目的是会不择手段的,这话同样也是讲给祭风骐听的。
“所以,倒不如——用上官伊雒要挟武王,毕竟武王也还是个少年郎,难免会被小情小爱困住手脚……”
闻言,一旁静立的秦季子“啪”地将折扇一收,震慑的气场极有存在感,但被面具遮住了的容颜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军师大人恕罪……”苏使节吓得立马下跪,连声求饶,上谏王子这样卑劣的计谋确实荒唐了,而且还是在善于谋略的军师面前。
“此计可行。”祭风骁一拉马缰看向我,“不仅如此,我还要武子瑟付出一座城池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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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分魂穿、胎穿和本人穿,我不太明白。
我曾在茶碗中照过自己的模样,本来以为骐是因为我模样变了才不认识我的,可是我分明还是我,只是不知怎么回事长发及腰了。
要说我是本人穿,可我长发古装;要说我是魂穿,可我依旧是自己的面孔。算了,先不纠结这个。
回想看过的各种书籍,还有婪曾信誓旦旦地肯定时空穿越的可行性,她是怎么说来着?
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当一个物体接近光速,那么时间就会变慢,这一现象称为“时间膨胀”。而当这个物体的速度超过光速,那么时间就会倒流。
“孪生子佯谬”是论证“时间膨胀”的一个例子,还有个真实事件——1990年9月9日,在南美洲委内瑞拉突现一架早已淘汰了的“道格拉斯”型客机飞临机场,此飞机乘员是泛美航空公司914号班机,本该由纽约飞往佛罗里达州,而现在的航线却误差了2000多公里,这还不算,该机起飞时为1955年7月2日,距现在隔了35年,飞机上的乘客回家后,孩子们和亲友都老了,而他们仍和当年一样年轻。
所以,到未来旅行是个已经证实的事情,而回到过去却比去未来更需技巧。
婪提到过“虫洞”的概念,也即是“时空隧道,就好像在两点间另辟蹊径,或是挖凿隧道使之相连一样。假设空间是一张相对特殊的纸,求从A点到B点的最短距离,两点之间自然直线最短,如果时空可以弯曲的话,弯曲到圆柱的程度,从圆柱体中间穿过去无疑大大缩短了A、B点之间的距离,这是小学初中最常见的几何题。如果对准A、B点,将时空对折的话呢?
虫洞符合广义相对论,重力会扭曲时间,对空间亦然。
我正苦思着,手下一凉,是水!哪来的水?
隔壁间的狱友趁我发呆的间隙赶忙抢走我的馒头,菜汤什么的被他舍弃了,原来是他偷我的食物打翻了菜汤。啧,我甩了甩手上的汤,这儿可没有洗手的地方。
他见我毫无动静便明目张胆地伸过手来卷了残局,吃吧、吃吧,反正我也没有食欲,让营养不良来得更猛烈些吧。
“师爷。”
闻言我忙缩回到墙边的阴影里,牢房的锁清脆脱落,牢门被打开。我想出去。
“起来吧。”温雅动听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他的手停留在空中,指骨修长、白皙干净。
“我自己能起来。”我此刻就是个泥人,形象上的失分让我尴尬不已,“咳,有什么问题就站那儿问吧。”
他收回了手,只是站着,一切表情都在面具下,连眼神也不例外。他一沉默我就发慌。
“你那个……”
“最近得罪了,眼下武王也快到了,将军在军中为姑娘准备了房间,请随我来。”
“是哪位将军?是破小孩、不、是骐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他见面……”
“不是。”
不是骐,我觉得我要哭了。姐姐在监狱里受罪啊,一天三餐没有一顿是咽得下口的,也没有一天是睡得安心的,他们总是在惨叫,老鼠和蚊子都会咬人,没有水没有电,没有时间没有阳光……任何一个现代人被扔进这儿都会受不了的。
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明明和我的破小孩长得一模一样,我还记得你认真地发誓要一辈子陪伴我的样子,换了个时空就可以忘了吗?生命中没有其他羁绊,我们是因为什么才彼此鼓励着走下去,没有了你的微笑,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我的旅途?
辱骂、小刑小罚、各种欺负,不说并不代表没有,之所以不声不响地忍受着,是因为看到了你,我掉到这个时空,并不是孤单一人,我看到了你!也许见了面说上话你就会认出我,那我就该好好争取或是等待和你交谈的机会,因为你的存在,我的求死本能没有发挥作用,你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
“那走吧。”我抬头故作轻松,“先让我洗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