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至臻起立！”
一位陌生的教官站在门口，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过三十岁，皮肤晒的黑红，声音短促见坚毅，在安静的食堂里回荡。
刚刚吃了两口饭的徐至臻迅速站起来，挺胸抬头的高声回答：“到！”
那教官板着脸，凶巴巴的瞪着他：“出来。”
四周的同学纷纷投来饱含“保重/自求多福/好可怜”的复杂眼神。
九月中，气温持续高热。今天也是个艳阳天。
从风扇嗡嗡作响的食堂出来，徐至臻被水泥地上反射的强光晃的眯了下眼睛。
“就是你小子啊。”
教官神色不善的盯着他、
徐至臻不知道他这话因何而来，只好心无旁骛的战好军姿。
教官看了他半天，见他脸不红气不喘，神色淡定，看不出丝毫忐忑。心想果然是一家人啊，这粗神经简直一模一样。朝办公楼扬扬下巴：“三楼休息室，你家里人来看你。”
家里人？
他爸妈？
徐至臻自觉不可能，脚步带着点迟疑。后又想起周五跟闻梨悦的那通电话。电话里闻梨悦说过要来看他，只是军训不允许探视，他当时只以为闻梨悦随口说说。
不自觉的加快脚步，从慢步到小跑再到快跑，一溜烟的爬上三楼。
炙热的阳光从窗户撒进来，不留一丝余地的占领整个休息室。束着高马尾、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的的女子躬身在茶几前摆放东西。在平常不过的画面，徐至臻却觉眼前的情景再美好不过。情不自禁的翘起嘴角。
“发什么呆，快过来！”
闻梨悦朝他招招手。
徐至臻军训的地方和当年闻梨悦军训的地方是同一个，货真价实的军营。临江区小地方，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军区，守在河岸口。平时除了些常规训练，就是接手初中生高中生和小学生爱国教育——扫烈士墓。
等到市里的高校到这边接连建了许多分校区，连带的，很多大学生的军训也挪到了这个军区。因为这个，当初小小的军区如今足足扩了两倍有余。
虽然下到小学生上到下学生，年年这里都要接收一批又一批，俨然没有多少军事机密。门口那句“军事重地，请勿靠近”也不是没有分量。
闻梨悦十点过来，被拦住门口半个多小时，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去。她都纳闷了，是如今变严了吗？当初她妈妈三天两天来，没见她提过这种情况啊。还好后来遇到闻梨悦当年的教官外出归来，竟然还记得闻梨悦。这才走后门把人领了进来。
“这都两年了，才想着你教官我啊？”
闻梨悦赔笑。人家把自己认出来了，领进来。总不能说不是看你来的吧？
平时的时候，这教官就像小瘪三，站都没个正形，一双眼睛往她两手上的东西飘来飘去，“来来来，我帮你拎。来就来了，还给我带这么多东西。”
闻梨悦深怕他就这么把她带的东西全“没收”了，赶紧“委婉”的说：“我弟弟今年也在这里军训，顺便来看看他。”
教官立刻回过味来了，一双眼睛埋怨的看过去，声音里也怨气十足：“我才是被顺便的那个吧？”
不不不，即使顺便，也没有您呐。
闻梨悦心觉理亏，有点对不住这位当时颇为看重她，一度怂恿她改投女兵营的教官。只知道在旁赔笑，一句辩解都没有。如果这会儿是齐恬恬在这里，插科打诨否定掉，再拍拍教官马屁，轻易就能再把人哄高兴，偏闻梨悦没这脑子。
于是才有后来，一腔余怨全撒到了徐至臻这里。
闻梨悦磨过了整个午休，徐至臻将他送到门口。
闻梨悦瞧见旁边站岗的小战士，有点发怵。
“这儿我就不来了，等你军训完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其实在闻家，闻梨悦是不怎么下厨的，满打满算闻妈妈的手艺学到的十不足一。闻梨悦爱喝汤，而闻妈妈闻爸爸赌不喜欢，闻妈妈嫌弃煲汤麻烦，只有心情很好的时候会煲上一回。其它时候闻梨悦闲着，就在家一边玩游戏，一边自己煲，煲汤的手艺还成。所谓的好吃的，多半都是借外婆酸菜和闻妈妈各种小菜的便利，再加工一下而已。
没有理会tangqi的密聊，给坐骑喂了点吃的，又带着到野外溜达了一圈，一天十点的亲密度上限就刷满了。
青瓷秘钥的YY频道里下分无数子频道，每个团长都有专属自己的一个。这会儿离错别字上线开团时间还有一会儿，七八个人在标有他名字的YY子频道里聊天，非常热闹。
“贴吧的爆料你们看到没有？”
“什么爆料？”
“啊，我看到了！之前官论也有，才发出来一会儿就被删了，那帖子应该是假的吧？”
“真的！我一同学在X国，她们那边已经开始宣传了！”
“BUG真的要出2了？”
YY里发出一阵惊呼。
“出2跟我们也没关系吧？那边宣传的完全就是西方魔幻背景的游戏，跟我们搭不上界。”
“怎么会搭不上？你忘了咱们游戏里也有骑士牧师吟游诗人了？”
“对啊，贴吧爆料也说我们这边马上要大更新了，会出很多新职业、新的图，说不定就是指西方那边。”
“据说这游戏一开始的设定本来就是有西方魔幻部分的，后来资金不足，才先把东方部分放出来运营。”
“你们不觉得这样不伦不类吗？”
“嚯，你看别的仙侠网游玄幻网游什么的，穿西装水手服的都有，现在我们这游戏里不也有异人穿铠甲蓬蓬裙的吗？”
“之前不觉得，你一说，忽然觉得好奇怪……”
“西方魔法跟东方术法闹到一起，我也觉得好惊悚。”
“我还没遇到过法师异人，你们说是咱们的术法厉害，还是魔法厉害？”
“肯定得是咱们东方术法厉害啊！好歹游戏公司是咱自家的，没听说有外资注入。”
“得了吧，要是术法厉害，大家都玩东方职业，这次的更新不就是大败笔？为了炒新职业，肯定会增强新职业的，顶多后面又说游戏平衡什么的砍砍砍。”
“对啊，当初书生不就是这样，想当初隔壁服那个书生多牛掰，现在玩书生的都没几个了……”
……
闻梨悦一边搓药丸子，一边听他们聊天。
新版本的事情闻梨悦早有耳闻，淮南子和幽默这两个二道贩子老早就开始收购囤积异人装备了。尤其是淮南子，知名度那么高，一举一动都惹眼的很。很多人都相信他认识某位策划，知道内部消息，所以才能在每次更新时大赚一笔，攒下这些身家。他一开始收异人装备，马上就有人跟风也开始收，收得异人装备一日能涨四五次价。这还是因为有人觉得他用大号明目张胆的收购有些不合情理——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用没曝光过的小号偷偷收偷偷发财吗？很多精明的老商贩犹犹豫豫的作壁上观，否则一天十倍的涨幅也是很有可能的。
等五六天过去了，异人装备涨到了原来的三十几倍，幽默这个也跟风收了好大一堆的人偷偷密聊闻梨，让她把之前没卖掉的异人装备赶紧卖掉。
本来闻梨悦还想着，她也不收，就以前没卖掉的那些也有个二三十件，让他们待在仓库里。如果以后新版本出了，真派上用场了，就是赚了。如果这些都是传讹，这些本来也是卖不出去的，也不算亏本。
——在幽默淮南子这些人眼中，闻梨悦的这种想法，就是亏本o(╯□╰)o。
这会儿能涨到这个价格，闻梨悦也觉得不正常了。
一般人屯，因为仓库背包位的限制，能屯多少？都跟幽默一样开无数小号吗？就算是那么多小号的幽默，也不可能全装异人装备啊，还有药品刺绣磨石符篆乱七八糟的材料等等等等。普通人号少包小，刷到异人装备转手就卖了，卖不掉的也多半立刻就拆了。
这个区能有多少异人装备？
这么高的价钱，收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能收到？
闻梨悦大致估算了下每日产出，于是毫不犹豫的将那二三十件异人装备全托给幽默帮她卖。刚刚上线的时候已经收到幽默的邮件，附件里是装备卖掉后的货款。
按幽默的说法，加上一点猜测。闻梨悦大致猜到淮南子又干出了空手套白狼的事儿。趁着现在正热的曝光贴，一手明着收异人装备，然后暗戳戳的另一只手又将装备高价卖了出去。这么转上个几次，装备的差价得帮他赚多少？
也亏人家财大气粗胆大包天，才敢这么做。
就是不知道爆料的那些舅舅党是不是他安排的。
如果是……
那这人就太可怕了。
沉琴渊磨合了那么久，进度堪堪到老三跟前。
平时不少人都觉得闻梨悦玩书生很厉害，私下里加她好友求教的不在少数。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觉察到同濛书院的式微。
五十人的大团，书生包括她在内，只有三个。还都是专擅攻击的笛生。据说，以前错别字的团经常一个书生都不带，偏偏他的团最爱出书生装备，很多别的团的书生都哭着喊着要求来跟他们团。一个本顶多打个三四次，就能把那书生带毕业。一毕业，人家一叠声的谢谢感激，然后装备没追求了，毫不犹豫的脱团，回原来的团显摆去了。
沉琴渊之前的桃花圣域、眠魔宫，错别字上线带毕业不下十个书生，最后一个都没能留下。偶尔在帮会群里看那些书生嘚瑟的说跟错别字上线的团一次就出了武器、一个本拿了多少件书生装备，他就觉得郁闷的不行。
到沉琴渊这个版本，勒令团里DPS垫底的家伙改完书生，就为了不让书生装备便宜了团外的人！
后来一部分团员不再跟团，新招进来闻梨悦和另外一个书生，这才凑到了三个。
很多人都好奇，为什么那么红书生的错别字上线留不住书生呢？
一些总是不出书生装备的团的书生其实来跟错别字上线的团之前未尝没有跳槽的心思。只是错别字上线的打法都要求DPS尽最大可能的暴力，为此，跑位尽可能的精简，给DPS创造心无旁骛站桩输出的机会。书生这个DPS中庸的门派，多跑位的时候还能因为可移动读条占些优势，在大家都不需要移动的时候，DPS就只能排在末流，在他看来就是个废材。每次带书生，心里都安慰自己：就当带了个装垃圾的垃圾桶吧，总不能把书生装备卖给别的团，让别的帮或团实力上涨吧？
带着这种心态，错别字上线对自己团里的书生开打前的安排经常是这样的：
“书生，一会儿BOSS读XXX的时候，你把混龙诀给MT。奶妈的先留一留。”混龙诀是书生最强的减伤技能。
——这是把书生当减伤给用了。
打BOSS的途中有可能是这样的：
“书生死了？不用拉他，反正也没多少输出。”
——有你跟没你差不多……
偶尔团灭是这样的：
“BOSS还剩3%，MT、奶妈还活着……DPS只剩下书生了还打什么打，快点拉脱重来。这把可惜了，要是还能剩下一个DPS，就能磨过去。”
——书生究竟是不是DPS，还是说只能算半个？三分之一个？
甚至还会遇到：
“DPS不够啊……那个书生，我给你个弓/道士/JS/盾号，你去换个号来打DPS。”
“可是我只会玩书生……”
“没事儿，一会儿你开上来，我给你说几个技能，你拉到1234，哪个亮了按哪个。”
“……”
——……
遭遇一个这样的团长，但凡是爱惜自己角色的，对书生这个职业有归属感的，都待不下去=皿=！！
活该团长一辈子打光棍！！！
好在错别字上线也知道自己的问题，这次好歹有所收敛……所谓的收敛，就是尽量不再提书生，真的当他们不存在一般，任由他们自由发挥了orz。
沉琴渊前三个BOSS打擂台一样的，前一个倒下，后一个接着上。老三这里他们团灭了不下二十次，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孵了这么久，终于把成功给孵出来，压倒了BOSS。
副本产出不错，除了材料，一下子掉落六件装备，摊到三十个人头上也显得紧巴巴的。MT和治疗的装备争议比较小，团里的物攻也不多，两件命中急速暴击装几乎所有DPS都能用，惹的一群在错别字上线领导下一切往DPS看齐的输出职业们全都红了眼。
按需分配的固定团听起来似乎很平和温馨，其中腥风血雨简直触目惊心。
错别字上线一贯要求投点。
分到第二件，团里一对道士JS配夫妻同时投出一百点。
“你们一家人的事，自己商量？”
那姑娘豪爽的说：“商什么量啊，再投一次。”
男人没说话。
姑娘投出个三点，丧气的叹了口气。
男人心想这腰带咱不就稳拿了吗？
手一抖，丢出个二点。
团里一群人刷“yoooooooooooo～”。
“真疼媳妇，二十四孝再添新血，感动系统好相公！”
男人傻眼了，还以为姑娘投个三点已经够背了，感情在这里等着自己。要不要这么黑啊……
“你DPS还没我高，这么好的腰带让给我呗。你用着也是浪费。”
姑娘喜滋滋的说：“等我装备弄好点，指不定DPS就能追上你了。”
男人抱怨道：“你那是手法有问题，跟装备没关系！”
姑娘不乐意了：“你这是嫌弃上我了？”
男人丧气的没过脑就开口说：“不是嫌弃，就是心疼这腰带。”
姑娘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哟，前几天跟个野团，你心疼人治疗，现在又心疼起腰带了，你把我放哪里了？”
男人烦躁的说：“别瞎扯，我就是说这装备！”
姑娘嗓门也大了：“装备怎么了？装备是我投点拿到的！我就不想跟你说装备，就要跟你说说那团的治疗！上个月我想买个曲谱，你说那东西华而不实没多大用，说你没钱了，安慰我说就算没有曲谱老子也是全游戏最好看的！你没钱了……那上次人家要买武器钱不够，你上赶着借人钱是几个意思啊？！！”
男人解释：“你买曲谱那会儿我真没钱。”
姑娘不依：“那人家买武器关你什么事？你这么积极的掏腰包？！”
男人说：“那武器确实不错，错过可惜。”
姑娘哼一声：“跟你有关系？！”
男人无语：“……”
男人觉得气头上的女人真是无法沟通，不如沉默，等她自己想开了消气了就好了。
姑娘却觉得是说到了关键处，男人心虚了，依依不饶的将平日里的醋都倒了出来。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心酸，越说越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跟你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