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噩梦连连。
那个在机场的角落里放声痛哭的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眼前,折磨着宋亦暄脆弱的神经。
她知道她在做梦,可停不下来。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她慌张难受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却只能定定地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一般,哭得声嘶力竭。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听到震动的乐声,宋亦暄有一瞬间的迷茫。她分明记得那一天,如果自己带了手机,也不会那么悲惨。
等等……
“喂……”
这嘶哑模糊的感冒音是……
周灵茜!
宋亦暄惊地睁开了双眼。梦里的痛苦和恐惧是那么真实和强烈,以至于现在,她还是觉得,无法顺畅地呼吸。
可这不对劲啊!
宋亦暄勉强地把头抬起一些才看清楚,原来,是本该靠着墙的琴盒倒下来了,正好压在她的胸口。要是年纪大一点,非得以为自己睡一半心绞痛发作了不可。
宋亦暄侧过身让琴盒落到一边,而侧脸碰到冰凉湿润的枕头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哭过了?
真是疯了。
她坐起来,扶好了琴盒。其实昨晚,她已经想到了所有一切的原因——为什么会把一个新生认作是他?为什么会在大白天想起他在的那一年半高中生涯?为什么他微笑的脸总是在眼前浮现?
再加上刚才还梦到了那么哀伤的自己……
是因为这把琴吧。
“啊!亦暄,你才醒啊?”周灵茜已经从她那边的上铺爬了下来。
宋亦暄“嗯”了一声,虽然今天算是被周灵茜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可是她却很庆幸,就这么醒了。在梦里被放大的那些痛苦的情愫,她可再也受不住了。
不过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她到底是想忘记他呢?还是想记得他呢?非得这么背个小提琴到学校来自虐。
(2)
周灵茜被楼上一个朋友带出去逛街之后,宋亦暄呆在宿舍里,又是冷冷清清一个人。
她们2班的团支书也就是她的上铺孙可欣因为是C市本地人,周五晚上就回家了;而她旁边那张床上的1班大学霸于静,肯定是老早就出去看书做题了。
清净是好啊。反正宋亦暄要准备迎新晚会自己要表演的节目,也要烦恼一下她宣传部的工作。
开学第一个礼拜就有活儿干,其实说起来,算是她自找的吧。
虽然昨晚的那个电话,宋亦暄彻底摆脱了迎新晚会的宣传工作,可是比起大一军训结束的时候才会进行的迎新晚会,越快越好需要“抢人”的招新工作在时间上就很不让人省心了。
况且机动性和灵活性都给了她,她就得负责。除了摆个摊子吸引新生来报名,还得组织后期的面试工作。部长李扬既然那么说了,估计也就会在面试那天出来晃两圈,然而另一个副部邱纯燕本来就擅长拍马屁,估计直接站到李扬身边去帮他晚会宣传的事情了。
呵呵,宋亦暄想,孤军奋战。
(3)
郑雪的来电让刚把放在床上靠墙的琴盒拿了出来的宋亦暄又不得已放下它,去接电话。
“小暄暄,天气这么好,不出来玩吗?”
“雪啊,我最近很忙。大概是出不去了。”想到自己很忙,宋亦暄一阵心酸。
“才刚开学,你又不准备期末考!?”郑雪的语气像是她以为宋亦暄是在推脱。
“唉,迎新晚会的节目要准备啊,还要忙我们宣传部招新的事情,我海报都没画呢。”宋亦暄倒着苦水,心里在感慨:幸好开学第一个礼拜还没有作业下来。
“什么节目了?什么招新了!你揽这么多活干嘛?”
“你们不用搞这些?”
“体育生好像没这么麻烦。跆拳道社是要招新,不过就是找几个人摆几个pose,踢几块木板,也不一定要我上,还有社长呢;就算是要宣传我的丰功伟绩嘛,也肯定有人代劳的;要出节目也轮不到我呀,咱和艺术学院合办了个什么晚会,想出风头的哥哥姐姐多了去了,我打酱油,到时候给他们拿拿道具就OK的啦。”
“唉,宣传部,关键是宣传部,我跟你说过的喽,我们部长啊只会写油腻腻的文章,然后每次发言的时候净是酸不拉几的废话,我都不知道那些老师怎么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大概那些老太婆喜欢小白脸吧,呵呵。于是我们这样的就比较累喽。”宋亦暄开始疯狂吐槽。
“啊噗,小暄暄你也会骂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唉,怎么说,也不算骂吧,实话实说罢了。你知道我不随便夸张别人的。”宋亦暄是翻了个白眼的,只不过她翻白眼的对象“李扬”看不到罢了。
“唉哟,那个部长是上次那张照片上你旁边那个笑得跟朵大丽花一样的家伙吧?”
“诶?亏你还记得他。”
“啊哈哈哈哈哈哈,因为看见他笑我就想到简初啊,简初一直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亦暄听不下去了,大概是“简初”这个名字的分量太重,“哪里像了?我们部长长那么娘!”脱口而出的话连她自己也有些吓到。
“啊?”郑雪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好像听出了一些什么。毕竟高中时,郑雪从第一次随口说要给宋亦暄介绍男朋友时亦暄的不屑,到后来为了反击宋亦暄总在那里撮合她和黄峻岩故意提车简初时宋亦暄变得别扭的表现,郑雪就有过怀疑。可是随着车简初出国,随着他彻彻底底地消失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事情也就结束了。宋亦暄从未提起过他,更别提问他的事情了,在别的同学谈论到他的杳无音信的时,她的表现,就好像车简初都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4)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郑雪这次笑得有点假了,“我只是说他们笑起来都很傻嘛。”
是啊,郑雪总是这么说,说车简初很傻,说他笑起来特别傻。又怎么会知道宋亦暄在想什么?虽然对于无话不谈的朋友郑雪隐瞒自己的心事好久了也会感到抱歉,但是现在的她还是要扯开话题:“对了,你不和黄石头出去玩?”
“啊!那货啊,他昨天晚上跟他哥们儿去狗熊山看星星了,现在还没消息呢,不知道是不是被狗熊吃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郑雪这次是真的很爽朗地笑了起来。
“别跟我在这儿秀恩爱哈~”宋亦暄深知郑雪和黄峻岩这对情侣的相处方式,就是喜欢互黑,总是吵吵闹闹,嘴上再凶话却从不伤人,闹得再厉害却从来不闹分手。现在都在C大,很是令人羡慕。
“艾玛。秀什么恩爱。你哪看出来的?他都没带我上山!”
“啧啧啧,你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赤裸裸地向我表示:你想他!这还不算秀恩爱吗?虐死我这种单身狗啊!”宋亦暄打趣着。
而羡慕归羡慕,说起他们两个,宋亦暄更多的是祝福,这也算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一直关注的CP吧,能让他们在一起,她自认为自己也是有功的。郑雪是宋亦暄唯一的朋友,只此一个,希望她能幸福。
“他作业啦,还是他们天文学哪个老师带队的。唉,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你在干嘛?”
“跟你讲话啊。”
“废话,你知道我的意思!”
“嘿嘿。我准备练琴。”宋亦暄瞥了一眼床上的黑盒子。
“什么东西?”郑雪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迎新晚会节目的准备啊。”
“啥琴啊?”
“小提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郑雪爆发了:“你!你!你!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拉小提琴?!”
“呃……‘会’…这个概念很模糊的。我要练习就是因为我‘不会’啊!”小学的时候考完六级就彻底放弃了这玩意儿,十级的人比比皆是,何况自己考的音乐学院还是J市附近最烂的一个,宋亦暄一向自认为:不算会的。
“靠,宋亦暄,你欺骗爷多少年了?!你肯定学过,对不对?”郑雪听上去有些气愤。
“那好吧,sorry。我真的,学过。但是不算欺骗吧,因为水平实在很烂,而且我没事干跟你说这个干嘛?”宋亦暄一直认为自己欺瞒郑雪的只有两件事,根本不包括这个。
“那你,你有考级吗?”
“有。”宋亦暄低低地回答。
“那,那时候班里要出节目的时候你也吱个声啊!你和车简初随便合奏一个我们班也不至于什么节目都拿不出来吧?!”
“我水平丢人,拿不出手。”这也的确是本因了,不过2010年接近年底的那次月考车简初莫名其妙地考了年级第一百多名,她哪好意思还要人家和自己一起练习一起上台表演啊?本以为班里的什么“张杰伦,周俊杰,吕依琳”随便上台去唱个歌就完事了嘛,所以她也压根儿没想到最后他们班竟然一个节目都没有出,班长黄峻岩被班主任批了一顿。
“那现在怎么?”
“在跳舞和小提琴之间,我只能选小提琴啊。”
(5)
这件事情大抵就是暑假的时候年级里说要准备出节目,貌似是辅导员最先想出土木两个班的女生组个四人团体跳跳舞,也算是“女”尽其用了,而当时看到本班团支书孙可欣发来的短信宋亦暄差点没晕过去。
四人女子组合?虽然宋亦暄很期待大学霸于静的表现,可是自己却一点也不想在舞台上扭来扭去。而且对于肢体不太协调,学个广播体操还要被老师留堂的宋亦暄来说,跳舞肯定不是一般的折磨人。
幸好出屋子拿杯水的瞬间看到了自己的救星妹妹!
“阿姐,你这么盯着我,伦家会害羞的啦!”
“小芊啊,你太棒了!”
如果宋亦芊的手里没有拿着小提琴,宋亦暄一定会奔过去抱住她,可是这样如果的话,宋亦暄也不会觉得自己得救了。不管怎么样,有一首曲子速成起来肯定快——Song-from-a-Secret-Garden(《神秘园之歌》)。
(6)
“你跳舞肯定好看啊!”郑雪很是激动。
“你不记得我初中学那什么什么青春的活力了吗?”好在高中的时候只需要晨跑。
“噗……好吧好吧,你老是同手同脚,我记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亦暄在郑雪豪放的笑声里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我朋友啦?”
“哎哟哎哟,亏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问我是不是你朋友。好了我不笑了啦。给我票,我要看你表演!”
“大晚上,你进我们学校来看!?”
“你当我是朋友,就给我票喽。宋副部长,别说你弄不到票哦~”
“啧啧啧,那给你留两张。”
“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