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培训中心的钱五将桌上那堆钱又数了一遍,没错,多出了一百元。
钱五知道,这一百元是谁的。培训一结束,按会议主办方安排,各学员现场缴纳培训费。四十多人哄地围了上来,会务组小李叫那个中年女人交钱的时候,她才从人群外挤了进来。钱五看到她从包里掏出一捆用橡皮筋扎着的人民币,开始飞快点钞。点一遍后,她将剩余的钱放回包里,犹豫了一下,又倒过来再点一遍,人群在哗啦哗啦地开玩笑,培训费里包含着前两天去邻省参观学习的费用,大家都很兴奋。女人点了两遍,似乎还是没数清楚,索性就将钱交给了钱五。
钱五拿着那叠钱,哗啦啦数着。三千一?钱五将钞票叠齐,倒过来就又数了一遍,人们在哗啦哗啦地闹着,说,钱五,你还是抱个点钞机过来吧!钱五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将钱放进钱箱,抽出发票交给女人,他看到上面的名字叫素心。
要不要将这一百元退回那个叫素心的中年女人呢?钱五抽出一百元,晃动着钞票,开始研究这一张红色的百元人民币,据说百元钞票上伟人的那双眼睛,不论你在哪个角度看他,他都在看着你。忽然,他停住了,目光粘在了XX后面的那八个阿拉伯数字上。1857?不就是中石油的股票代码吗?从他四十元吃进这个股票后,它就跌跌不休,每天看到的都是它绿莹莹的惨相,几年过去了,还低位盘桓在十元。钱五的心跳了一下,莫非是要时来运转了吗,这一百元莫非就是在冥冥暗示他财运到了。好彩头呀!钱五决定,一百元不退了。
钱五回家打开电脑,果然,股票升了百分三。儿子钱旺看父亲心情这么好,趁机说,爸,下午要考试,我得买笔。钱五掏出一百元,给,你爸今天收到的好彩头。
钱旺揣着钱,蹦蹦跳跳地跑去学校,将钱交给了同桌小灵。小灵的叔叔开一间玩具店,上次去的时候,钱旺就看中里面的一个拼装战机,钱旺托小灵帮他买一个。
不料,小灵的妈妈在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小灵口袋里的一百元。小灵妈妈对小灵管理一向很严格,给的零花钱从未超过五元钱。小灵妈若有所思,拿着那钱,一把将小灵从房间里拉出来罚站。
平常小灵妈回家,就将包放在电视柜上,反正也没外人。今天下午,小灵妈去单位报销培训费用的时候,发现包里少了一百元。小灵妈绝对不会记错,上星期她去财务办理借款的时候,亲眼看着财务科的小黄反反复复将五千元在点钞机上过了三遍,点钞机显示的数字也是五十,小灵妈将钱用橡皮筋捆上后就没再动过它。谁知早上交了三千元培训费后,就只剩下了一千九百元。
小灵哭着分辩,那是同学钱旺托她买玩具的钱,看妈妈不信,小灵就打通了钱旺家的电话,让钱旺和妈妈解释。
钱旺一听,就在电话里解释道,阿姨,小灵说的没错,那是我爸爸给我的钱,我让小灵帮我买玩具。
你爸爸怎么会给你一个小学生这么多钱?小灵妈质疑。
阿姨,我爸爸说那钱,是早上收培训费时,一个阿姨多给的,他说是好彩头不能退,就给了我。
你姓钱?
是啊,我爸在江城培训中心上班。小灵妈回想着早上交钱的情形,小钱点钞后分明迟疑了一下,只是当时的场合乱哄哄的,自己也没多在意,没想到竟是女儿同学的家长。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灵妈就和丈夫老蔡叨起了这件事。小灵妈倒不是想追回那一百元,现场收费,你说给错就给错,你有什么证据?反正错也错了,不就是一百元嘛。小灵妈叨的是,这人怎么教育孩子的,明知收错了钱,还说什么好彩头不能退。说者无心,听者老蔡却来了劲,老蔡是派出所的,他管的片区里,这两年没有发生什么案件,没有了破案率,年终评比就显得老蔡工作不力能力不高。所以老蔡一听到“彩头”二字,就职业敏感了,他想,莫非小灵这同学的爸在搞地下赌博?
小灵爸虽不动声色,但第二天一早,就暗中对钱五展开了全方位的调查,他本来也是瞎猜,没想这一查竟然让他给查出了大问题。钱五三年来,共挪用公款用于炒股一百万元。
据说,审讯的时候,由于证据确凿,钱五一点都没有抵赖,如实交代了自己的全部问题。监狱里的钱五,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偶尔听到一句话,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究竟是谁告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