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五传奇
徐五,溪口人氏,身长五尺,瘦小精悍。据说,徐五一生下来,左拳头就紧紧地攥着,怎么也掰不开,眼珠子却骨碌碌地转。村老说,这孩子天生就是一个偷儿,没准他手里握着的就是从阎王爷那里偷来的物件。这话无处考究,倒是接生婆自接生了徐五之后,就再找不到她的银指环了。
徐五小时,上房上树比猴子还利索,没事就爱爬高处玩耍。一次,徐老爹找他不着,乡人说看见徐五在大宗祠房顶上。祠堂檐顶高达数丈,一个孩子如何上得?徐老爹将信将疑,借来长梯,请来乡人中一习武后生,那人小心翼翼爬上祠顶,看见徐五正躺在檐角上睡得贼香。
徐五长大,跑步如飞,夜行数百里。有人亲眼看他追赶一条狂奔的狗,脑后的辫子直成了一条线。他还不知从哪学得了水上漂的功夫,村人过村前的那条溪,都要绕道几里路,到一狭窄处走独木桥。徐五过溪从不走桥,寻五片瓦,嗖嗖嗖扔到水面上,飞身一掠,脚踮水面,人们只看到一个黑影如大鸟腾空而起,再一细看,那徐五已神闲气定地站在对岸。
徐五平常背着手游来逛去,每过一段时间,出门做一次买卖,背回一袋子钱。通常,徐五回来不久,村里如有人进城,就会看到官府抓贼的告示,失窃的人家大都是为富不仁的主儿,这样的告示自是大快人心。而徐五为人侠义,村里的孤儿寡母老弱病残没少受他的接济,所以虽然乡人们也怀疑过他的营生,却从没有人点破。
徐五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栽在一个告老还乡的武官手中。原本,其实徐五也不会出事,他毫不费力地撬开官员车载回来的两个大箱子,发现里面无一金银细软,尽是书籍。按说,此时徐五该打道回府才是,可偏偏他却起了玩心,竟然席地细细研读其中的一本书籍,等他发现周围异常的时候,已经走不了了。
那武官也不报官,只不屑地对徐五说,你这小偷小摸,算什么英雄,敢不敢做笔大的?徐五自然不服,同意做一笔,他要让武官看看他的本事。
隔夜,徐五跟着武官去了省城,两人翻进一家李姓大宅院里,避过守卫,打开密室里的几个大箱子。据说,箱里的珠宝比徐五上半辈子看过的财宝之和还要多上十倍。最大的那个箱子,放着一件龙袍,龙袍里裹着十几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徐五跟着武官,将几大箱子里的宝贝一一搬到宅子外,交给早就守候在那里的几个挑夫。
完事之后,武官却不走。他用那件龙袍将自己裹住,对徐五说,我们一走,必会连累许多无辜。这样,你把我锁进箱子里头,明日卯时,再来看戏。
第二日,徐五早早翻入李家宅子,寻一高处檐头坐下观看。卯时,那个大箱子发出嘭嘭嘭的撞击声,李家人循声赶来,打开箱子。箱盖刚一翻开,一团黄光飞跃而出,人们看到龙袍膨胀成一个大圆球。圆球在地上骨碌碌地滚,滚出密室,滚入院子,然后滚上院墙,停住,半空中传来一个苍远的声音:李坤,你平日作恶太多,横征暴敛,欺上压下,血债累累,今上天将你这几年积下的不义之财尽皆收走以赎你往日之罪。今后,你若还敢胡作非为,定轰你五雷,收你全家。李家人面无土色,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这次,徐五没有回村。有人说,徐五携了巨额财富,去了京城,买地置产,娶妻生子,过上了大户人家的生活。有人说,徐五和武官成为好友,行侠天涯,劫富济贫。还有人说,那武官是革命军派来的,他带着徐五专门为革命军筹备军晌。几十年后,有从外地回村避难的老人说他在北方看到了一个会飞的军官打鬼子,那人除了一头白发白眉白须,五官和徐五长得一模一样。这些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倒是从那以后,这城里再没有人看见过徐五和那个武官。
祖师爷
城西北,数十里,有座山。山叫龙湖山,山上住着得道的龙湖祖师。龙湖祖师修道多年,尤长植树,龙湖山上郁郁葱葱,林木繁茂,翠竹成荫。站在远处看过去,一棵棵大树,如一个个绿色的浪头层层叠叠翻卷上龙湖山头,如绿色苍龙在山间翻滚,让人油生冲天豪气。
龙湖山对面,也有一座山,叫吉岭尖山。山上住着受人敬重的吉岭祖师。吉岭祖师自幼修行,擅长引水,吉岭尖山上,清涧泼银,飞瀑垂纱,珍珠四溅。走近吉岭尖山里,听清流淙淙,筝音琴诉,如天籁一首,似母亲摇篮曲,一下子就将人的不安与烦恼抚平。
龙湖祖师有个遗憾,龙湖山上没有水流,他虽然多方挖井开渠,无奈滴水难求。吉岭祖师也有一个心愿,就是在光秃秃的吉岭尖山上种植树木,可是他挖千个坑栽万株苗,还是无一成树,吉岭尖山依然是一座光秃秃的面包山。
一座山没有了水,就像一个人没有了眼睛,满目苍茫,没有灵秀。一座山没有了树,就如一个女子秃顶,再绝色也是无尽的荒凉与枯朽。于是,龙湖祖师和吉岭祖师达成一个协议,由龙湖祖师到吉岭尖山上植树,而吉岭祖师则到龙湖山上引水。
龙湖祖师到了吉岭尖山,顾不上观赏山上的清泉秀水,就开始种树。树栽好,他怕周围村庄的牛吃了踩了树苗,就把所有的树苗围了起来。吉岭尖山上就有了青丝万缕。
吉岭祖师到了龙湖山,顾不上欣赏山上的奇树异草,马上开山引渠。他向山上的土地爷求了一个泉眼,将涓涓清流穿针引线一般地引到山间一平坦宽敞之处,汇聚成一弯明亮的湖,龙湖山顿时有了美丽的眼睛。
吉岭祖师看着山青水秀的龙湖山,想现在的吉岭尖山该灵秀尽显了吧。于是,吉岭祖师顾不上歇一口气,急匆匆往回赶。
回到吉岭尖山,太阳已经落山了,而龙湖祖师则刚刚围好树苗,他也惦记着龙湖山,先一步踏上了归途。吉岭祖师看着夜幕下被围得密密实实的山,不见树木挺秀,只有黑糊糊一团乱草。吉岭祖师气得胡须直抖,我一心一意为你引水,你却将我的山弄得一塌糊涂!
吉岭祖师越想越气,捡起地上的一块牛粪,抄近路赶在龙湖祖师之前,到了龙湖山,将牛粪投入了龙湖里。
第二天,龙湖祖师早早登上了龙湖山,他要好好地看一看龙湖山的新颜。他的目光沿着山上的那条白练,潺潺而下,停在了山间。慢慢地龙湖祖师的脸绿了,原来那清清的水流到了湖里,竟然变成了牛粪一样的颜色。远远看去,那湖水就像一块巨大的牛粪,趴在龙湖山上。吉岭啊吉岭,我辛辛苦苦为你栽树,你不愿为我引水也就罢了,为何如此糟蹋我的山。
龙湖祖师越想越气,趁着吉岭祖师还未睡起,赶到吉岭尖山,给山上的树木作了法,将那些护苗的枝条变成一条条藤蔓紧紧地缠住了树。
现在,人们站在龙湖山上观看,那个湖还像一块巨大的牛粪,而吉岭尖山上的树,都瘦瘦矮矮,藤萝横亘,像被人罩上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