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樗散鬓成丝①，酒后常称老画师②。
万里伤心严谴日，百年垂死中兴时③。
苍惶已就长途往，邂逅无端出饯迟④。
便与先生应永诀，九重泉路尽交期⑤！
【注释】
①樗（chū）：臭椿。樗散：樗木为散材，比喻不为世用。《庄子·逍遥游》：“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又《人间世》：“匠石之齐，见栎社树，其大蔽牛，谓弟子曰：散木也，无所可用。”这里比喻郑虔之才不合世用。②常称：常自称。郑虔善画山水，曾为唐玄宗赏识，称其诗书画为“郑虔三绝”。然当时画家地位卑贱，故其酒后常称自己是老画师，就有发牢骚的意思。③万里：指台州之远。严谴：严厉的处罚。杜甫认为给郑虔定罪太过严厉了，因为郑虔对安禄山强授的伪官称疾不就，并向唐政府传送情报，有立功表现，不应受此重罚。百年：指人的一生。垂死：言郑虔年已衰老，再遭远贬，更足以速其死。中兴时：时两京收复，国家有中兴之望，死亡为可悲之事，死于国家复兴之时，更其可悲。④“苍惶”二句：写“阙为面别”之故。苍惶：同“仓皇”，匆促。就：就道，启程。邂逅：不期而遇。邂逅无端：是说碰着意外的事故。出饯迟：饯行来迟。⑤“便与”二句：言生当不能相见，愿死后在九泉之下仍尽交谊，出语极为沉痛。应永诀：当系永别。时郑虔年事已高，又远贬万里，料再难见，故云。儿重泉路：九泉之下，谓死后。
【评析】
至德二年（757）十二月作。郑虔，排行十八。安史之乱，虔陷贼中，伪授水部郎中，称疾未就，并潜以密章达灵武。长安收复，陷贼官吏分六等定罪，虔被贬为台州（今浙江临海）司户参军。杜甫因故未能送行话别，遂赋此诗以寄意，对郑虔遭遇深表同情。诗写生离死别之悲，深挚感人。卢世淮曰：“既伤其临老陷贼，又阙为面别，故篇中彷徨特至……万转干回，清空一气，纯是泪点，都无墨痕。诗至此，真可使暑日雪飞，午时鬼泣，在七言律中尤难。”（《杜诗胥钞馀论·论七言律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