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学习哲学的条件比我们好，因为你们的知识面比我们宽，接触的东西比我们多得多。由于时代的局限，我们当时学习哲学，范围很窄，只是学了一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很少一点科普常识。你们有条件也有能力关注当代学科的交叉。不要仅仅困死在哲学领域，而要伸头向外瞧瞧。我说过，哲学中的问题离不开问题中的哲学。
学科分类是按研究主题来分类的，如物理、化学、生物等都有自己特殊的研究对象，否则学科无法分类。可任何一个学科的问题不是孤立的。例如，法律问题中可能存在道德问题，不仅道德问题与法律问题有时会发生交叉，而且法律判决者在判决中可能会受到自己道德的影响，例如，是出自公心还是私心，就不仅是法律问题，也包括道德问题。法官不是自动执行法律条文的机器，而是人，他们会有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观点。这些都会影响法律的审判和司法。法律中的道德问题是交叉性问题。
哲学也是如此。哲学之所以是哲学而非文学或历史，就是因为哲学研究的问题是哲学问题，包括本体论、认识论、人生论、价值论、方法论等。这些问题是哲学研究的对象，并不是说其他学科就不存在本体论、认识论、人生论、价值论、方法论问题。哲学学科是独立的学科，但哲学问题并不是与其他学科无关的独立问题。任何学科都会存在这些问题，它们以各自特殊问题的方式存在。它们只研究自己学科范围的问题，当其迈出专门学科范围而进入对这些问题的哲学思考时，就进入了自己专业中的哲学领域。因此，物理学不是哲学，但物理学中存在哲学问题；化学不是哲学，但化学中存在哲学问题；法学不是哲学，但法学中存在哲学问题。不是任何一个学科的研究者都是哲学家，但他们都离不开哲学思维。无论他们意识到与否，愿意与否；无论他们是处理学科的专门问题，还是处理自己的人生问题，都会碰到哲学问题。只不过他们不一定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哲学领域。
哲学问题具有双重性：既具有普遍性，它无所不在，所以我们要善于从各门学科中、从生活中发现哲学问题；又具有特殊性，属于哲学研究的对象。哲学问题越具有普遍性，这种哲学越具有生命力。墨家具有丰富的认识论、逻辑和科学思想，但墨家终究成为绝学，因为中国封建社会中不存在推动科学和认识论发展的需要；相反，儒家学说因为是关于人生伦理、关于如何维护社会秩序的思想而成为正统，因为大一统的封建社会需要这种学说，统治者需要治国方案，老百姓人人都离不开如何处理亲情伦理问题、如何处理做人的问题。我们可以看到战国时代百家争鸣、诸家蜂起，可是在长期封建社会中有的发展、有的衰落、有的成为绝学，根本原因是社会的需要，只有社会才是社会思想的过滤器。儒家学说在中国社会的深厚基础是它历经两千多年仍然发挥作用的原因。儒家学说属于国学范围，在中国接受教育，无论何种学科的人都需要学习一点中国传统文化包括儒家学说。这些是无法用学科分类来拒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