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1037—1101年),字子瞻,一字和仲,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人。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进士,任福昌县主簿,大理评事,凤翔府判官,杭州通判,知密州、徐州。元丰二年(1079年)知湖州时,以作诗“谤讪朝政”获罪,下御史台狱,次年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元丰七年(1084年)移汝州。哲宗即位后,入京任起居舍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等职,又出知杭州、颍州、扬州。哲宗亲政后,被列为元祐党人,贬至惠州、儋州。元符三年(1100年)始召还。北归途中,卒于常州。
其诗内容广阔,风格多样,而以豪放为主,笔力纵横,穷极变幻,具有浪漫主义色彩。有《东坡全集》。
原文
汲①江煎茶
活水还须活火煮,自临钓石取深清②。
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③分江入夜瓶。
雪乳已翻煎处脚④,松风忽作泻时声。
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
注释
①汲(jí):从低处打水。
②深清:指既深又清的江水。
③杓(sháo):杓子,舀东西的器具。
④处脚:指茶脚。
赏析
这首诗是作者于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年)被贬至儋州(今海南儋县)时所作。诗中描写了作者月夜江边汲水煎茶的细节,具体地反映了被贬远方的寂寞心情。
第一句说,煮茶最好用流动的江水(活水),并用旺火(活火)来煎。唐朝人论煮茶就有所谓“茶须缓火炙,活火烹”的说法,缓火就是炆火(微火),活火是指旺火。这里说应当用旺火烹,用活水煮。因为煎茶要用活水,只好到江边去汲取,所以第二句说,自己提着水桶,带着水瓢,到江边钓鱼石上汲取深江的清水。
他去汲水的时候,正当夜晚,天上悬挂着一轮明月,月影倒映在江水之中。第三句写月夜汲水的情景,说用大瓢舀水,好像把水中的明月也贮藏到瓢里了,一起提着回来倒在水缸(瓮)里。第四句说,再用小水杓将江水舀入煎茶的陶瓶里。这是煎茶前的准备动作,写得很细致、很形象,很有韵味。
第五句写煎茶:煮开了,雪白的茶乳(白沫)随着煎得翻转的茶脚漂了上来。茶煎好了,就开始斟茶。第六句说,斟茶时,茶水泻到茶碗里,飕飕作响,像风吹过松林所发出的松涛声。他在《试院煎茶》诗里说“飕飕欲作松风鸣”,也是用“松风”来形容茶声。这虽然带点夸张,却十分形象、逼真地说明,他在贬所的小屋里,夜间十分孤独、寂静,所以斟茶的声音也显得特别响。
第七句写喝茶,说要搜“枯肠”只限三碗恐怕不易做到。这句话是有来历的。唐代诗人卢仝《谢孟谏议寄新茶》诗说:“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七碗吃不得,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写诗文思路不灵,常用“枯肠”来比喻。搜索枯肠,就是冥思苦索。卢仝诗说喝三碗可以治“枯肠”,作者表示怀疑,说只限三碗,未必能治“枯肠”,使文思流畅。看来他的茶量要超过“三碗”,或许喝到卢仝诗中所说的“七碗”。他在另一首诗中就说,“且尽卢仝七碗茶”。喝完茶干什么?没事。所以最后一句说,喝完茶,就在这春夜里,静坐着挨时光,只听海南岛边荒城里传来那报更(夜间报时)的长短不齐的鼓声。
这首诗的特点是描写细腻生动。从汲水、舀水、煮茶、斟茶、喝茶到听更,全部过程仔仔细细、绘影绘声。通过这些细节的描写,诗人被贬后寂寞无聊的心理,很生动地表现出来了。
绝妙佳句
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