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基跟母亲到了他家的开的小酒店里,父亲正端着酒杯,看到释基脸胀和通红。扯着喉咙喊,你还有脸回来啊,你可出名了,全县城里没有不知道我有个儿子去闹县政府的。
几个常来小酒馆的顾客,停下吹牛,对释基投来直勾勾的目光,像是看到了英雄人物。
释基的父亲越说越气,竟要动手打释基,被眼明手快的几个顾客,冲过来拦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着释基的父亲,还是孩子嘛,那像我们大人见事都躲着,爱冲动嘛。对对,学生就是单纯,爱打抱不平,思想进步,哪像咱们都麻木了。可不是嘛,别打孩子,他也够委屈的了,别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释基的父亲坐了下来,还是不忘记骂,怎么不把你关起来,让你上上记性。关你几天你就老实,看你还敢不敢装大瓣蒜,人家都不知声,就显着你了,你有能耐啊!
释基的母亲对释基说,你还傻站着干啥,去后面洗碗去。
释基在洗碗的时候,听母亲叹着气说,我还没跟你爸说,学校已经开除你的事。他要知道当时非打死你不可,我啥说你好,我们辛辛苦苦不都为了你吗?你倒好,给我们整这一出。释基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二丫和父亲半夜才到村里,她要去看看阮铁英。父亲说,别去了,你这几天好好在家待着。有事,我去说。二丫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父亲看管起来,挫伤的心灵上蒙上了一层霜,更是不痛快。
第二天,由县委书记指令的调查关于释基二丫发动学生聚众围堵政府大门、严重干扰党政机关正常工作秩序、非法上访反应强奸杀人事件联合小组进驻曲柳镇。大量繁重的工作持续了半个月之久,走访谈话研究讨论开会汇报,最后形成的书面材料达三百多页。调查小组撤离后半个月,调查结果经过认真细致综合分析后才出来。
调查小组来过靠山屯,分别约见了孙官、探望了阮铁英。在对阮铁英的走访中,调查组人员对阮铁英精神状态表示很满意,对她说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还嘱咐阮铁英父母要寸步不离地看护好,别再出现差错。阮铁英父母用纯朴的方式表达了调查小组关怀,在调查组离开后天天盼望着孙官王银棒早日被抓起来。
县里对调查结果的指示,送到马镇长手里时,他在忙着活动要调到县林业局当局长兼党委书记。他反复研究着县里的三条指示,对前二条非常满意,对第三条多少有点担心。
关于释基二丫发动学生聚众围堵政府大门、严重干扰党政机关正常工作秩序、非法上访反应强奸杀人事件调查结果和重要指示。
在县委县政府的坚强领导下,经过近一个多月的走访谈话研究讨论开会汇报,联合调查小组全体成员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释基二丫发动学生聚众围堵政府大门、严重干扰党政机关正常工作秩序、非法上访反应强奸杀人事件,有了明确的结论。
第一、强奸一事,纯属阮铁英精神幻觉,镇派出所也去了阮铁英说强奸她的现场,做了侦察未发现异常,也对当事人进行了询问,也未发现异常。由于其年纪尚小,不追究其另有用心诬陷靠山屯村支书的责任。但村支书孙官在对其做思想工作时,有明显地方式方法问题,致使当事人阮铁英怕对其非法上访所产生的后果承担责任,产生恐惧,导致精神失常。这就警示我们领导干部一定要在今后的工作中树立正确的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正确处理好与人民群众的关系。
第二、杀人一事,更换子虚乌有,属于正常工伤事故。但也要加强安全教育,防止类似事故再发生。镇木材加工厂也进行了恰当地后事处理,安慰了死者家属。
第三、对于非法上访一事,本着以人为本的原则,考虑到上访人员还是孩子,大部分又是学生,以说服教育为主,不追究刑事责任。但曲柳镇党委镇政府一定要做好上访人员思想工作,杜绝再次上访。
阮铁英一家得到县里的处理结果后,顿时陷入绝望之中。二丫也精神委靡起来,一天到晚无精打采。镇综治办主任司马仁治常驻靠山屯随时指导村支书会成员做好阮铁英一家的思想政治工作,讲政策讲法律,几乎成了阮铁英家的家庭成员。杨水花跑前跑后俨然行使了村支书的职责,为靠山屯的安定做了不分白天黑夜做了大量的工作。
转眼到了冬季,纷纷扬扬一场大雪掩盖了尘土和长久弥漫在阮铁英和二丫心头的心事,靠山屯尤其显得宁静。
马镇长在这场大雪里,走马到县林业局上任了。司马仁治也离开了靠山屯回镇里出任镇党委书记兼镇长。司马镇长上任不久,就暂停了孙官靠山屯村支书的职务,由杨水花暂时接任,等待年底村民选举。
阮铁英和二丫也在大雪里,得到了自由。两人常常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但还是有不尽的忧伤和悲愤写在脸上。未来的路怎么走,她俩一时还想不明白。
一天,释基的母亲来村里办事,到二丫家坐一会。她告诉二丫说,释基在去南方亲戚家读书了。这让二丫在后来的日子总想起那个一讲话就热血沸腾的小伙子,惦记着以后会见到他。
释基是在和二丫分手后,第二天被父亲打了一顿,离开家乡的。他母亲送他到了车站,母亲流着泪给释基说,孩子,到了亲戚家可得好好读书,别惹事,千万不要让妈妈担心你啊!你一路上要小心,路这么远,妈妈怎么也放心不下啊!释基像是没听到母亲在说什么,咕嘟了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母亲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觉得这孩子的精神是出了点问题,泪水突然扑簌簌而下。释基看着母亲流泪的样子,心里也一阵酸楚,仰面不让泪流下来。他甩了一下头说,别哭了,这么多人也不怕人笑话!
释基从公安局回家后,再也没去学校。学校的留下的事务是母亲去处理的,释基让母亲带十几个笔记本送给同学。扉页上他都写上几句诗,大都抄写现成的,比如,长夜难明赤县天,百年魔怪舞翩跹……等等。同学们也让他母亲转告他,不能送他远行了,学校已经控制他们出校门。
释基在南方参加的高考,考取一所全是重点大学的中文系。这在他原来的水湾县学校算是考取学校最好的,他父母让水湾县看看,也探望一下亲戚朋友。释基说不想再回水湾,等大学毕业有了成就再回来。父母本打算办几桌酒席,再送释基去大学的愿望落空了。但他们到了南方亲戚家,一来表示感谢,再者把释基送进了大学的门。回到水湾后,他们还是摆了几桌,请来亲戚朋友还有几个释基以前要好的同学,也有同学听说不请自来的。释基父母还专门请了释基当年的班主任,主要不是感谢,而是让他回到学校做宣传。释基的父亲喝了几杯酒后,拿出了他事先让释基写好一首感谢亲朋好友的诗,读得有模有样。他虽然是小学文化,但在儿子的这首诗上没少下功夫。
释基的父亲读完,开始批评时政,说:“当年校长个驴操的,把我儿子开除是他瞎了狗眼。我一向以为我儿子是优秀的,是有思想的,是敢于挑战权贵的,是我优秀的儿子!看来文艺批评决不是评论家的专利,这也是自然规律,换了谁都会这样。就像老百姓听了某些领导的讲话,会说,操,******,全是谎话。”
释基的母亲在一傍给释基的父亲使眼色,他正讲得高兴,全然不顾。释基的母亲终于忍不住过来,把他摁坐下,说:“你们看看他,喝点酒嘴就是当家了,胡说八道了。大家吃好喝好,别光听他瞎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