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生委员还没有生育,人又就泼辣,年轻时的风流史,就像经典小说,年代虽过去,但还是让人们回味。村支书就是看上这几点,才让她抓几个村上百名妇女的生育问题。有村民议论说:要是让不喜欢钱的当支书多好!
靠山屯村委会领导班子一个不差的都来了,还带领各自然村几十名积极分子,进了木材加工厂就溶于村民之中。
在焦急等待的一天里,镇政府没一个人来木材厂。村支书一腔热血,感觉政治思想工作也做得到位了,如果来车,至少能拉走大部分村民。村支书给镇长打电话,电话就是没人接听。他想是不是镇长对自己工作没有预见有了意见和不满,忐忑不安起来。
晚上,村支书把阮铁英和父母装上他的车,开到镇外的一个饭店里。吆五喝六地使唤着老板娘和服务员,像他是老板一样。很快一桌子菜上齐了,他打开自己带的一瓶酒,像失散几十年的亲人聚在了一起。
“老哥哥,老嫂子,人死不能复生啊!人的命天来定,不是咱家的孩子,怎么也留不住。您老口子心思心思,是不?这事依我看,闹下去对咱也没好处,我明天就跟厂长谈去,让他多赔我们些钱,不为死的,也得为活着的想想!要它个几万,盖几间象样的房子,下面不是还有个儿子的嘛,将来也能娶个好媳妇,是不?”村支书边说边把酒瓶子转过来转过去的看,咂巴咂巴着嘴显示酒的珍贵,“打官司告状的事,也别说咱没证据,就是有打个一年两年也不会有个结果,最后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这样的事咱也不是没听到过。人啊,再怎么,也硬不过命啊!”
父母的眼睛一直瞟阮铁英,像她是一家之主。
阮铁英不吃不喝,任凭怎么说,也不知声。
村支书夹菜放在她碟子里,说:“大侄女,年轻人都气盛,咽不下这口气,我都能理解。但我得劝大侄女一句,人活一辈子,遇到这样那样的难事不公平的事多着呢。能忍就得忍啊,说句不好听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干啥,小胳膊一定要跟大腿较劲呢?”
阮铁英说:“不给我哥个说法,除非我死了,也得咽不下这口气!把人整死就这么算了,天底下就没个讲道理的地方,我就不信了!”
村支书对阮铁英的父母说:“有时间就劝劝咱家女儿,不能脑子一根筋,已经伤了一个孩子了,再有点啥事,也不好!”
直到说到半夜,阮铁英也没放弃犟脾气。
天刚亮,马镇长就带着几辆车,一帮人就来了。这么早,还是有围观看热闹的群众,期中还有几个小平头,手插在口袋里,像是里面有东西。村支书一看镇长来了,忙上前要说什么。马镇长挥挥手止住说:
“招呼人上车吧。”
人群里就互相劝着上了一车,拉走一车。村支书一直站在镇长身边,想找话说。马镇长看着人走了差不多了,才说话:
“村委会的人都留下,一会把人拉火葬场去。”
镇长找到阮铁英父母,谈了些话。村支书在一边歌功颂德说:“我看就这么的了,镇长对咱多照顾啊!”
阮铁英由两个人架着拉着,看着哥哥的尸体在床单里,像是一包零碎的东西被抬上车。她只有悬空的双脚乱蹬着,已经哭不出声。
村支书劝阻着阮铁英的父母说:“咱们就别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会伤身动骨的,还是多保重吧!”
阮铁柱的骨灰回来了。
二丫和阮铁英抱紧紧地抱着,哭声响彻晴朗得显得非常高深的天空。
阮铁柱的遗体火化在村子里还是第一个。在村民的意识里,火化是城里人的事。小小村庄里沸腾起来,伤心惋惜的心情被好奇分去了不少,争相看装着阮铁柱骨灰的小盒子。
上百年的习俗死后要全尸埋在地下的。把人烧成灰,到了阎王那里还能分辨出是谁吗?又怎么托生再回来呢?恐怕没有下辈子了?唉,出去打工也不好,到头来只落个一把灰回来,……村民们以往对进城打工发家致富的想法开始动摇了。
哪怕是一个空盒子,阮铁英的父母也决定把儿子带回来,埋在村边的山坡上。火葬场的工作人员阻止他们把骨灰盒带走,说可以安放在火葬场专门放骨灰的纪念堂里。阮铁英的父母死也不肯,花安置费不说,儿子出来打工到头来总不能连一把灰也回不去吧。还是镇长出面,阮铁柱算是在欠了火葬场一个人情,回到了家乡。
阮铁柱的骨灰盒在妈妈怀里,回屋子停留了一会儿,就抱到村后山的山坡上入土了。
二丫和阮铁英都抱了骨灰盒一会儿,放进坑里,村里几个帮忙的帮封上了土。坟头不大,也许过几年风吹雨打就抹平了,被凄凄野草所淹没,但它会长久留在二丫心头,成了一生抹不去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