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官像劳改释放人员,在半夜里,偷偷溜回了家。媳妇看他一身泥土,胡子眉毛像是混成一片,几块青紫的脸皮横在其间,整一个黑猩猩私闯民宅。她几天来一直被重重迷惑困扰着,一个大活人一连几天音信皆无,等来一个电话还让她不分青红皂白去送钱,又这么灰溜溜半夜进家,急需知道答案。
“你这是咋的了?”媳妇跟着孙官进了卫生间,问他。
孙官一股脑脱个精光,把衣服塞在盆里就开始放水。媳妇制止不住,蹲下翻口袋,说:“也不看看兜里有没有东西!”
孙官冲着澡,伴着哗哗地流水声,媳妇在唠叨着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媳妇回屋躺下,坐起来好几回,还没等来孙官,大声喊叫:“你掉下水道里了,还洗个没完了……”
孙官进来气冲冲地说:“你个破老娘们吵吵啥,快点把你那破B嘴闭上!”
“你几天没回来,回来就跟我发火是不是。我是破老娘们,有能耐找个黄花大闺女带回来,我立马给你倒地方。你还长能耐了,说你两句就不中听了。你知道这几天给我担心的,再没个信我都得心脏病了。我问你你这几天干啥了,给镇长家送钱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一出是不是让人揍了。”
“你个老娘们事真多,不该你知道的你就别问,你懂个啥?政治的事给你说你也不明白,睡你的觉得了。我给你说,别没事找事,在这瞎呲呲。”
媳妇倒头睡下,没了动静,只有身子一鼓一鼓的。她脑子里在合计着:一定出啥大事了!
孙官把从头到脚没放过任何犄角旮旯,直想搓出血丝,洗到没了热水,才罢手。
他回到自己管辖的村子里,心踏实了些,躺在自家的炕上,气也喘均了点。他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悄悄隐退,代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人站着时总是谨小慎微,躺在床上胆子就大,思想也没有边界,肆无忌惮驰骋。阮铁英的叫喊出响在他的耳边,柔弱的身体挑逗着神经在眼前翻来复去地闪现,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毛绒绒的东西,心像猫抓着奇痒难耐。他十几年没在自家的床上这么冲动过,翻身把媳妇扯过来压在身下,不容分说恣意而为。像一阵暴雨落在烂泥上,孙官所有的意念踏雪无痕地飘远了,自己也烂泥一般,没有骨头似的,滚了下来。他一阵长嘘短叹,大脑中的东西清除归了零,新的东西开始进入。一念之间,脑容量被恐慌占满,继而像被一条蟒蛇吞进肚子,陷入到黑暗深渊。
孙官早早醒来,眼睛里感觉警察像是站满了屋子,他一身冰冷地坐起来,思考着。身边媳妇的呼吸声,均匀而悠长。
孙官想到先哄好媳妇,外乱是难免的了,把内部安稳好。他躺下来,把媳妇搂在怀里。媳妇还在梦里,咕嘟着:“还整?看来你还真没在外面做啥坏事……”
孙官觉得媳妇在村民眼里长了好多心眼,到他这一个眼都不通气。当了官发了财,她整天挂在嘴边,像全是她的功劳。就连一次在县城找个小姐,让她知道后骂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说不是她把家打理得风调雨顺的,别说你****,你就是想强奸都找不着门。孙官想到这浑身又有了力气,恨不得掐死好,越加用力紧紧搂着。媳妇扭动着说,你轻点啊……窗口有鸡叫声传进来,像是催促他起早出远门。孙官浑身掠过一阵冰冷,想道马镇长真要一使坏,自己的后半生就得在大牢里度过了。他本来是想跟媳妇聊聊阮铁英诬告他强奸的事,让媳妇有个思想准备,别真要是给媳妇不打招呼,事情抖出来,连媳妇都不相信,那就彻底孤立无援了。媳妇摸索着他的下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憋了他一肚子话,不得不用行动表达了。媳妇没想到歪打正着,还整兴奋了,伴着鸡叫声,吭吭哧哧低吟起来。孙官掏空了肚子,却整出满心的火气。
孙官几天都赶出屋,闷死家里,外面一点风吹草动,他都惊出来身汗。村委会计生委员被马镇长叫去这么重大的事,他也不知道。有政治敏感的村民都预感到村政权要发生重大变动了,接着就满村子村民都开始议论村委会的事。三三两两,蹲在田间地头、围在房前屋后、挤在床沿炕梢,发着牢骚、分析着形势、预测着新的领导班子,仿佛每个人都是评论家、分析家、预测大师。有人说中国人不关心政治,一个个像太监似的性冷淡。恐怕是说错了。太监也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下身没了,就六根净了。只要心还跳着,就挖空心思想着法子娶上个三房四妾。太监娶妻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有些还把婚事办得轰轰烈烈,好像裤裆里真有东西。明朝的宫里不也流行着太监和宫女搭火的时尚吗?太监就是死了,也会把当年割下来的那玩意儿,赎回来,不管真的假的,弄个全尸,可谓人死心不死。玩刀的师傅给男人净了身制造出太监,还会把割下来了东西包在石灰里,制件成木乃伊部件,等着当场没割死的人回来卖。割时挣笔钱,过后还能挣笔钱,就是抓住人的对性渴望崇拜的心理。其实人对权力的渴望也是一样的根深蒂固,致死不灭的。
孙官的深居简出,加上村委计生委员杨水花突然打扮成小姑娘的样子坐上镇政府的车,去了镇里。明眼人看出了点门道,预感到风云要变。
镇政府来车早早地停在杨水花家门口,她在屋子捣鼓一阵子,直到在镜子里变了模样,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才算住手。门前站了不少村民围观镇政府的车,她还嫌人不够,又磨蹭半天。让老伴跟她生气,直瞪眼珠子,她才像出嫁的姑娘装作对家的依恋很不情愿地走出了家门。
上车的间隙里还不忘记跟村民们打招呼,说镇长有要事找我!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胖得流油的身子挤进了车里。村民们从杨水花和身上看出来风向,大多数人还是赞成她当村支书的。虽然早年不太正经,整出不少风流故事让村民津津乐道,但人家为官还是比较清廉的,至少人家是计生委员却一个孩子也没生,让村民的心理平衡,不像一提起别的村委成员,心马上就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