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太宗幸[1]灵州[2]回，召靖，赐坐，曰：“朕命道宗[3]及阿史那社尔[4]等讨薛延陀[5]，而铁勒[6]诸部乞[7]置汉官，朕皆从[8]其请。延陀西走，恐为后患，故遣李[9]讨之。今北荒[10]悉平，然诸部蕃[11]汉杂处[12]，以何道经久，使得两全安之？”
靖曰：“陛下敕[13]自突厥至回纥[14]部落，凡置驿[15]六十六处，以通斥候[16]，斯已得策矣。然臣愚以谓，汉戍[17]宜自[18]为一法，蕃落[19]宜自为一法，教习[20]各异，勿使混同。或[21]遇寇至，则密敕主将临时变号[22]易服，出奇击之。”
【注释】
[1]幸：巡幸。
[2]灵州：唐代州名，治所在今宁夏灵武西南。
[3]道宗：李道宗，是唐代的著名将领。唐太宗时，曾随李靖破突厥，浮颉利可汗。后又攻打高丽，与李为前锋，大败敌军。唐高宗永徽初年，为长孙无忌所诬陷，流象州，在路上病死。
[4]阿史那社尔：突厥族人，唐代大将。东突厥处罗可汗次子。公元636年，率众归唐，任左骁骑大将军，后任交河道行军总管、昆山道行军总管等。
[5]薛延陀：古族名与国名。为匈奴别种，铁勒之一部。
[6]铁勒：古代北方少数民族。
[7]乞：请求。
[8]从：同意，答应。
[9]李：即徐懋功，是唐初大将。本姓徐，名世。后赐李姓，为避唐太宗讳，改名李。公元629年，与李靖出兵攻打东突厥，后因功封英国公，曾驻守并州（今山西太原）十六年。
[10]北荒：北部遥远地区。
[11]蕃：通“番”，古时对汉族以外的少数民族的通称。
[12]杂处：杂居。
[13]敕：下诏书。
[14]回纥：古族名和国名。散居漠北，以游牧为生。
[15]驿：驿站，古代供传递文书的人员换马、休息的地方。
[16]候：侦察。
[17]戍：驻守边境的士卒。
[18]自：自己的。
[19]落：部落。
[20]教习：训练方法。
[21]或：倘若。
[22]号：旗号。
【译文】
唐太宗巡幸灵州回到京城后，就召见李靖并赐坐，然后说：“我命令李道宗和阿史那社尔等率兵讨伐薛延陀，而铁勒各部落请求派置汉人官吏前去管理，我都满足了他们的请求。延陀部族向西逃窜，恐怕会成为我们的后患，所以我又派李率兵去追讨他们。如今北部荒漠地区都已安定，然而各个部落里少数民族是和汉人混杂居住在一起的，你说应该用什么方法使得双方能够长期友好相处，保持长治久安？”
李靖答道：“陛下以前曾下令从突厥到回纥的各个部落里，共设置驿站六十六处，利于斥候往来传递情报，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了。然而我还认为，戍边的汉族部队应该有一套自己的管理和训练的办法，少数民族部落也应该有一套自己的特殊的管理和训练的办法，他们的训练方法一定要有区别，一定不能混同起来。倘若遇到敌寇的侵扰，就秘密地给主将下达命令，使汉兵和少数民族士兵再临时变换旗号，换穿服装，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
【原文】
太宗曰：“何道也？”
靖曰：“此所谓‘多方以误之’[1]之术也。蕃而示之汉，汉而示之蕃，彼不知蕃汉之别，则莫能测[2]我攻守之计矣。善用兵者，先为不可测，则敌‘乖[3]其所之’也。”
太宗曰：“正合朕意。卿可密教[4]边将，只以此，蕃汉便见奇正之法矣。”
靖再拜曰：“圣虑天纵，闻一知十，臣安能极[5]其说哉？”
【注释】
[1]多方以误之：采用各种手段来迷惑敌人。
[2]测：判断，了解。
[3]乖：违背，背离。
[4]密教：秘密教授。
[5]极：深刻，透彻。
【译文】
唐太宗又问：“这是什么道理呢？”
李靖答道：“这就是古人所说的‘采用各种手段来迷惑欺骗敌人’的方法。少数民族兵装作是汉兵，汉兵装作是少数民族兵，敌寇如果分不清这两者之间的区别，那么肯定就不能正确地判断我方的攻守方略了。善于用兵打仗的人，首先应该使作战意图不为对方所了解，这样，就能够使敌人在行动时发生失误。”
唐太宗说：“你说的办法正合我的心意，你可用它秘密地教守边将领。只凭这套办法，蕃汉部队就能够表现出奇正的变化之道。”
李靖跪拜称颂道：“圣上的英明是天赋的，闻一而知十，我哪里能深刻地阐述其中的无穷奥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