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太宗曰：“昔唐俭[1]使突厥，卿因[2]击而败之，人言卿以俭为死间[3]，朕至今疑焉，如何？”
靖再拜曰：“臣与俭比肩[4]事主，料俭说[5]必不能柔服[6]，故臣因[7]纵兵击之，所以去[8]大恶不顾小义也。人谓以俭为死间，非臣之心[9]。案《孙子》，用间最为下策，臣尝著论其末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或用间以成功，或凭间以倾败[10]。若束发[11]事君，当朝正色[12]，忠以尽节[13]，信以竭诚[14]，虽有善间[15]，安可用乎？唐俭小义，陛下何疑？”
太宗曰：“诚哉！非仁义不能使间[16]，此岂纤人[17]所为乎？周公大义灭亲，况一使人[18]乎？灼[19]无疑矣。”
【注释】
[1]唐俭：唐初大臣，官至户部尚书。
[2]因：乘机。
[3]死间：间谍类型的一种。
[4]比肩：一起。
[5]说：游说。
[6]柔服：指用言辞说服突厥归顺唐朝。
[7]因：乘机。
[8]去：消除，铲除。
[9]心：本意。
[10]倾败：失败。
[11]束发：指年轻时。
[12]正色：办事公正。
[13]忠以尽节：恪守君子的节义。
[14]竭诚：竭尽忠诚。
[15]善间：指高明的间谍。
[16]非仁义不能使间：见《孙子兵法·用间篇》。意思是不是仁慈的人就不能使用间谍。
[17]纤人：平庸的小人。
[18]使人：使臣。
[19]灼：明白。
【译文】
唐太宗问：“以前唐俭出使突厥，你却乘他和突厥首领会见之机发动突袭，击败了突厥。人们都说你把唐俭当作了死间，我直到今天仍抱有怀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靖再拜之后答道：“我和唐俭一起辅佐陛下，在他出使突厥时，我预料他不能用言辞说服突厥归顺，因此我才乘机袭击突厥。这是为了消除国家的大患顾不得保全个人的小义了。人们认为我把唐俭当作了死间，这不是我的本意。根据《孙子》所说：用间是最为下策的。我曾在《用间篇》后面批注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有用间而成功的，也有用间而失败的。如果一个人从年轻时起就辅佐君主，在朝廷中办事公正，忠心耿耿恪守臣节，信实不欺竭尽忠诚，那么，即使是高明的间谍，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唐俭这样的事，乃是小义，陛下又何必怀疑呢？”
唐太宗说：“的确是如此啊！不是仁慈的人不能指使间谍，这岂是平庸的小人能做到的？周公能够大义灭亲，何况对于一个使臣呢？现在我明白无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