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成手上的力骤然一轻,我略有些不懂,回头看了一眼,总算明白她态度为何有如此大的转变。荷池畔对面,迎风站立着一白色身影,逸寒似没有看到我们,径直往别处走去。衣衫翩跹,神如仙人,内秀外惠,那白色的身影越行越远,我方转过脸来看着义成。此时的义成依旧神色茫然,一脸无措。她缓缓收了手,嘴里喃喃道:“竟未回头看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只那一句话,竟让我终身难忘。我静静地看着她,她双眼紧闭,都说眼睛是通向心灵的窗户。此时此刻,她紧闭双眸,是不是怕我看到她眼中的混沌?
“走吧!”她无力的摆了摆手,我猜她此时已经忘记我的存在,身边的人都尾随她而去,刚才那小宫女吓得双腿发软,连连抹着汗水。我心里也有些触痛,其实现在看来,义成嫁给逸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义成可以改改那乱发脾气的性儿,此时逸寒虽不喜欢她,保不定过了几年举案齐眉的日子后他们便夫妻恩爱了。想着想着,鼻子竟有些发酸,我虽知道自己与他无缘,可是心里却很是希望他们能够守在我的身边。此时此刻,我竟害怕了,再过几年,杨昭逸寒各自成了亲,我李秀宁,又该何去何从?
我又绕着园子走了几圈,脑子里想了很多事,老头子说过要来接我,可是到了现在,我病都好了还不见他的人影,可见得他又在骗我。唉,我揉了揉太阳穴,脚步不觉间竟踩到了东宫的土地。小银子在遥远的角落便唤着我的名字,我终于回过神,见他飞跑了过来,有些受吓:“什么事啊,你看你激动的!”
小银子把我往里面拉了几步,道:“秀宁小姐来了正好,奴才刚才去找过你,香儿说你出来了,奴才正急着呢,没有想到你竟和奴才心有灵犀了!”
我啧啧笑了几声,道:“哟,小银子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有学问了,连四个字的成语都会说了!”小银子洋洋得意了一回,突然反应过来,唉哟唉哟了几声,我骇道:“怎么了你小银子?”
“殿下让奴才做的事情差点又忘了!”小银子说完,又把我往里面拉了几步。我挣扎不边,边走边问:“你再不说我可要生气了!”
小银子一听,赶紧停下步子,“殿下说,今日有一个诡辩大会,殿下知道你天性爱玩,让奴才帮你收拾一下,他给你在后面留了一个小位置,你可以去看看!”
“原来是这事!”我有点兴趣,不过想着可能会被杨广认出来,所以索兴打消了念头:“算了算了,被皇上认出来就完了,我还是乖乖的躲在屋子里,等你殿下回来以后你告诉他,让他把好玩的好笑的说给我听就行了!”
“殿下说了,位置都安排在极隐蔽的地方,他说小姐你若想去便去,不用担心什么,保证没问题!”小银子说得眉飞色舞,我好奇地敲了敲下巴,今日看那谣辇忆倒挺不错,不知是不是他出场诡辩?
小银子拉着我到了镜前:“秀宁小姐你就别犹豫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殿下安排的事情,保证没错儿!”他顺手解开我的发髻,我抱头哀哀的叫:“小银子,你会梳头么!”小银子不理我,在篦子上沾了点水,“秀宁小姐这句话说得就不好听了,奴才梳女妆不如香儿,可是这梳男人头,奴才还是有一手的!”他牙咬着篦子,将我头发一束束的绷得紧紧的,我眦了眦眼,疼痛的皱紧了眉毛。
小银子见我这样,嘿嘿笑了几声:“你们小姐就是娇气,平日里我用这样的力度给殿下梳头,他可从来不会叫唤一声!”
我不满的撇撇嘴,杨昭平日里怎么受得了这堪为酷刑的梳头法!闲遐之间,目光随意乱瞟,竟不偏不倚落在一角的木雕上,我一时失神,起身就要拿木雕,小银子手脚不利索,我起身时他竟然还不松手。我只觉得头皮一阵麻麻的疼,痛得啊啊叫了几声。
“小银子,你在做什么?”杨昭身影不见语先出。小银子一听杨昭的声音,赶紧吓得跪下求饶。我揉了揉被他扯得麻木的头发,吃吃笑出声来:“死小银子,刚才对我那么无礼,现在你主子来了,你倒听话了!”
“秀宁小姐,你别说了!”小银子急得连连给我使眼色,我半蹲下身,手指猛地刮了刮他的鼻梁:“哼,我就要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故意整我!”
杨昭疾步进来,见我和小银子开着玩笑,脸上的怒意还未散去,嗔目道:“小银子,你刚才在做什么?”小银子吓得连连求饶,“奴才不是故意的,求殿下恕罪!”
我见小银子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一时心软,哈哈笑出声来,道:“杨昭啊杨昭,看不出来你平日里竟然这么对待小银子,要是我是小银子,我肯定趁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给你一剂毒药,毒死你!”
我的一句戏言,竟恰恰是那包致命的毒药。都说人定胜天,现在想来,纵使你才华横溢机关算尽,你终究逃不出命运的齿轮,该如何走谁人走,那命运都由天定好了的!
杨昭嗤了一声,摆摆手,让小银子出去,我见他逼身前来,忽想起刚才的事情,脸上一红,赶紧起身就要走。“去哪呢?”他一把抓着我的手,我怔怔地看着地面:“回我宫里去!”
“披散着头发出去?”杨昭嘴角一扯,又浮出那抹我见惯了我的坏笑。我闷哼一声,虽说我不会绾隋朝的头发,可是现代的简单马尾我可绾了整整二十年。我麻利的梳好,朝杨昭吐了吐舌头,他凝神看了我一瞬,貌似没反应过来。
“你过来一点!”杨昭紧拧的眉头骤然一松,嘴角明显带着难忍的笑意。我撅着嘴,边走边说:“想笑就笑,觉得我这样好看的话你就说出来,明明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谁说我不好意思了!”他话音未落,手猛然将我拉近,双手将我紧紧地困在他的怀里。我挣扎了几次,他手上的力气反而更重了几分,索兴我也不动了,静静地呆在他的怀里。我望着他,半晌后,才轻声说道:“你就这点出息,只知道吃我豆腐!”虽在怪他,可是我语气里却私毫没有怪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