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众人蠢蠢欲动,心知此事能成,便抬眼看着杨广,谁知他一双鹰眼正死死的盯着我,猝不及防间,我与他目光相撞,我赶紧收回眼神,瑟瑟地往旁边移了一步。历史上的杨广虽是有名的荒淫君主,但是他本人能诗善文,颇得六朝余蕴,作品趋于浮艳风格,流风所及,使得隋代文坛并不寂寞。
“既然众卿家皆有此雅兴,抬砚来!”虽说是同庆,毕竟我等是**女子,所以也只得围坐在一旁,观望着那些人在一旁洒墨涂画。我不禁有些失神,此时的杨昭,剑眉斜飞,嘴角噙笑,他微微抬眼,与我对望了一眼,我心骤然一紧,慌乱间拿起绢子半掩清颜,他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心领神会间低下头去。
我扯着绢子,心神不宁。身后的女子皆小声议论开来,说这个英俊,那么帅气,我频频听到殿下的名字,心里是又喜又急又气。一柱香过去,众人皆交了文章,杨广一一过目,忽到一人时,他翻阅的速度慢下来,仔细看了一遍,神色骤地一凝。我怔怔地看着杨昭,他也有些疑惑,摇头说不知。
“此文乃何人所做?”杨广言谈依旧不疾不缓,可是眉眼间却泛出浓浓的杀机。他手一挥,示意身边的太监宣读: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齐,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采桑秦氏女,织绵窦家妻,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蹄。盘龙随镜隐,彩凤逐帷低。飞魂同夜鹊,倦寝忆晨鸡。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前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一夜无消息,那能惜马蹄。
我曾读过这诗,乃隋朝诗人薛道衡的《昔昔盐》,这诗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味,杨广特意将此诗读出是什么意思?思索之间,一白发老者从人群中出来,“回陛下,道衡不才,有污圣目。”
杨广似有所思,袖袍一挥:“退下吧!”
薛道衡神色悲凉的退在一侧,我冥思苦想一瞬,总算知道杨广动怒的原因。我抵了抵杨昭的肩膀:“你写的什么文章?”杨昭又露出一脸的痞样,邪邪地看着我说:“那么多字,岂能一句两句便说完的?你若有心,今晚到东宫去找我!”
我连啐他几口,皱着鼻子道:“不知害臊!”他笑了一声,又蹙下眉来:“义成还没找到么?”
我头发快愁白一块,心里也急得慌:“逸寒出去那么久,连点音讯也没有。这个义成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长叹了一口气,见杨广冷眼又扫了过来,赶紧正了正衣冠,与杨昭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正在我们发愁的当儿,香儿匆匆忙忙过来,神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小姐,找到公主了。”我绽开笑颜,赶紧说:“那她怎么还不来,不会又在闹什么别扭吧!”
“公主她腿被蛇咬伤,太医现在正在苑里替她诊治!”杨昭也听到了,身子猛地一软:“这个义成,真是……”
我气得牙关紧咬,刚才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称她要盛装跳舞,如今倒好,她什么时候不受伤偏偏此时受伤,她一受伤,我和杨昭便犯了欺君大罪,我死不要紧,可是杨昭他也会无辜受到牵连。我对香儿道:“你去公主苑,将义成公主准备的衣裳拿来。”
“小姐?”香儿似不懂般怔怔地看着我。我连连啐口:“你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你去跟逸寒说,就说不要让公主去了,我代她跳舞,你拿了衣裳以后再给我准备几条面纱。”
见我如此模样,香儿赶紧加快了步子,匆匆离去。我见杨昭也跟小银子吩咐着什么,心里很是疑惑,只是碍于杨广的眼神,我不敢再上前攀谈。
一盏茶的功夫,我猜香儿已经到了,便赶紧托病回了屋。香儿神色仓皇地看着我:“小姐,你这法子管用么,你可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我闷闷地看着她,“这个时候有什么法子,我曾见义成跳过这舞,你放心好了,我还是有信心的。”我换了义成的衣裳,顿时觉得体态轻盈,香儿又将我的发髻换成义成的发髻,我对镜一看,依旧觉得不妥,右眼上依旧还有些浮肿。我将义成之前所戴的花环戴上,花环刚好能够挡住我浮肿的眼睛。我终于松了口气,凝神看了一瞬,方扣上方巾。“小姐,如此一来,你确实跟义成公主有几分相像了。”
我默默地嗯了一声,嘴上虽说有信心,可是我心里却完全没底儿,义成的舞不是任何人都模仿得来的,她平日又爱在人面前跳舞,这皇宫里不知有多少人见过她的舞姿。若被人一眼就识出来了,那可怎么好?
我脚刚迈入太极殿,众人唰唰的目光皆传来,我吓得一激灵,赶紧正了正颜色,学着义成的声音道:“儿臣义成,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祝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一话落定,便发现杨广和萧皇后脸色骤变。看来我再怎么装也躲不过他们的火眼睛睛。杨广冷道:“义成,今日喜事皆因你将嫁去突厥,众人皆在而独你一人来迟,你可有什么解释?”
“父皇,儿臣不胜其喜也不胜其忧,喜的是儿臣受父皇母后保护十五年,如今终于可以长大成人,替父母解忧,忧的是儿臣即将离开父母离开长安,心有不舍,所以想盛妆跳舞,以报答父皇以及隋朝子民对义成的关爱之情。”我如此一说,原本还冷若冰霜的萧皇后神色一恸。自入宫以来,我便知道义成是杨广萧皇后的心肝宝贝,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他们独独对此女心存厚爱,但是我能够理解此时萧皇后的心情,自己的掌上明珠即将远去,而且是路途凶险前程茫茫,义成还小,她尚不能独挡一面,如今的她却要担付起如此重大的使命,若我是萧皇后,我也会替义成痛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