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完全视我为无物,皆各自备战,逸寒白衣翩跹,腰铃佩响,杨昭青裳沉浮,冷目轻眨。我满心忧忡地盯着杨昭,见他神色自如,反倒是逸寒,有些迟疑,凝神看了我一瞬。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淡淡一笑,又将目光转向杨昭。
呵,我气得头晕眼花,这两个家伙是吃了哪门子的错药?杨昭他脾气如此,怎么今日连逸寒也这么冲动?我懒得再管,随便找了个空地坐下,正准备翘起二朗腿看好戏,谁知逸寒点头笑道:“我们去赛马吧!”
“逸寒!”我急了,顾不得叹气,赶紧跳起来:“你疯了么?他才刚病过,你今日怎么了?”
“殿下他气息平稳,应该没有大碍,秀宁,你多虑了!”逸寒笑着说。
我满腹狐疑地望着杨昭,他除了脸色难看一些,倒确也是站得直行得稳,不像是个刚病过的人。我闷闷地瞪着他:“杨昭,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真出了事,你可别怪我们!”他也还我极其不屑的眼神。我蹙着眉,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晌午的赛马场上披着一层朦胧的黄纱,杨昭挑了一匹狮子骢,此马无论从体态还是从速度来看,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马,逸寒挑了一匹白马,白马很安静,它无声的跟在逸寒身后,像一个还未出阁的青春少女。我有些不安,绕到狮子骢面前,本想试试马性,谁知那马脾气极烈,死活不让我上马。我急了,破口大骂:“什么破马,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了么!”我说完,杨昭嘿嘿看着我笑,“想上马?可以,来,我抱你!”他轻而易举的拉住马,高高在上的向我伸了手。
我闷闷地瞪了他一眼,怒道:“这**,我还不屑于上!”我呸,这死破马,跟我装什么清高?我真恨不得狠狠地敲它一记竹杠,真是越看它越不顺眼,我扭过头,眨眼间,竟看到有人腾身跳上杨昭的马,那马儿嚎嚎哀叫了几声,顿时听话得像个淑女。我、杨昭、逸寒皆瞠目结舌,愣愣地看着来人,来人身穿红色隋制深衣,头饰红玉珍珠头饰,眉清目秀,不笑而威,笑而成娇。“你是什么人?”杨昭先回过神来,高傲的脸上露出少见的愤怒。
“名女杨娥芷见过太子殿下!”杨娥芷坐在马背上,倩然一笑,魂勾魄牵,让人神不守舍。杨娥芷是杨素的女儿,自从杨素死后,他的儿子杨玄感也受到排挤,这个杨娥芷又怎么会进宫来的?
我蹙起眉,不自主看向杨昭。杨昭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手轻轻拍了拍马头,“依照规矩,臣女如若无诏,不得入宫,你今日为何会入宫?”
杨娥芷点头一笑:“是陛下下旨,命小德子公公宣名女入宫见殿下,刚才名女去东宫时,听公公说殿下到了赛马场,所以才会毅然前来!”
我有些失神,回头看着逸寒,逸寒也一脸审思地望着杨娥芷。我又转头闷闷地盯着杨昭,见他眉眼一动,似笑非笑的跳上马,坐在杨娥芷的身后,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马缰:“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孤的马吗?”
“殿下的这匹狮子骢性情倔强,刚才秀宁小姐险些受伤,名女倒有一计,能让其温顺服从。”杨娥芷自信满满地看了我一眼,我只觉得浑身像被刺扎了般难受。我后退几步,不自在的看着逸寒笑。
“哦,什么法子?”杨昭来了兴趣,又将马缰送到她的手里。
“名女要制服这匹马,只是需要三种工具,就是铁鞭,铁锤和匕首.首先用铁鞭打,仍不服从,就用铁锤打马头,再不服从,就用匕首割断咽喉。”她说得毫不变色,我满脸愕然地看着她,这个训马方法,不恰恰跟武则天训马的方式一样么?她如此从容不迫的样子,反倒让我局促不安。
杨广此番举动又有何意图?首先,杨玄感不从杨广,战乱一触即发,以杨广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封杨素的女儿为太子妃,可是他却下令命杨娥芷入宫,他是有意牵红线还是无意插柳成阴?
杨昭哈哈大笑了几声,拍掌叫好:“好一个杨娥芷,有趣,”说完目光穿过我看向逸寒:“逸寒,看来今日不只我们两个比试了,杨姑娘,你是女中豪杰,要不要和我们两个男人比试比试?”
“娥芷虽说是女流,却也极有兴趣,殿下,那娥芷献丑了!”杨娥芷淡淡一笑,眉眼轻扬。
她杏眼轻扫,目光落在一匹黑色的马上,嫣然一笑,那黑马抬起前蹄把地面震得咯咯作响,引颈长嘶,声音洪亮,如大钟石磐,直上云霄。“殿下,我选这匹马!”
“这马?”杨昭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这马骨瘦如柴,你若驰它而赛,我怕你会被它赶落下马!”杨娥芷摇了摇手指:“这匹马儿虽不如别的健壮,可是单从它的声音看来,它却是一匹世上少有的好马。殿下,你就接招吧!”
杨娥芷笑完,回头随意一瞟,目光刚好瞟到我的脸上。我朝她淡淡一笑,她也礼貌性地回之一笑,“秀宁小姐,你何不也一起来玩玩?”
“不要!”我摇头,“你是巾帼英雄,我可不是。”我怎么越听这话里就越泛着醋味,我闷闷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见逸寒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让开一条道:“你们三个慢慢玩吧,我到旁边等你们!”
我说完,拔腿就往旁边跑去。杨娥芷的出现让我觉得忧心,她的个性如此强势,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有,按杨昭目前的态度来看,他对杨娥芷多多少少还是满意的。我虚弱地笑了笑,抬眼望着马场上三个醒目的身影。杨昭在马场上,如展翅雄鹰,逸寒也摒弃了以往的温文儒雅,也展现出了他将领的风采。我是从心底里感到高兴,今日的杨昭笑得如此灿烂,这是我从未碰及的笑容。如果杨娥芷能够抹平他的伤口的话,我甘愿看到他们开心高兴。
马场旁边有休息的蓬子,我坐在旁边休息了一瞬,杨昭三人在马场中心转了几圈,终于到了出发点。只见杨昭高声呵道:“秀宁,你仔细看着,看我和逸寒到底谁厉害!”
我没好气的回他一句:“赢了再说,还没赢呢你就自己往自己头上戴高帽子!”
他在原处咯咯地看着我笑,笑罢又转脸看着杨娥芷:“杨姑娘,你识马有一套,只是不知道你赛马有没有一套!”说完,手一扬,策马而去。滚滚烟尘,无边的漫延开来,顿时狂风乍起,漫沙如潮,腾地直上云霄。
我失神地看着,心里暗暗思量,以杨昭此时的身体状况来看,他应该并没有什么大碍。人生真是可怜,我虽拥有着别人永远不会拥有的知识,却依旧走不出别人设计的圈套里。我猜不透别人的心思,甚至连自己的心思也猜不清楚。想到此处,我无奈的抬起眼,却看到狂沙如龙,追逐着几人而去。我怔了怔,猛地站了起来。
杨昭等人一路快马扬鞭,灰尘迷过我的眼,我只隐隐感觉到有人在马上摇摇欲坠,仿佛即将要从马上坠落下来,我捏紧拳头,哀哀大喊:“停下来,快点停下来!”他们之前在马场里奔跑了好久,再加上晌午时太阳毒烈刺眼,我被阳光照得有些闪光,见他们私毫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赶紧提起裙子扑了过去,脚刚碰及场地,漫沙又狂卷,吓得我一哆嗦,有人敏捷的将我一提放在他背后,动作干练迅速。
我被灰尘迷了眼,赶紧伏贴在他的背后,那个浑身僵直,手猛地拉住了马缰,马儿的急刹车令我身子又往前一扑,我死死地捏住他的衣摆,只听得咯吱一声,他后背的衣裳被我撕了一个大洞。
我满脸羞愧,心里在思考着这人是谁,杨昭还是逸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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