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寒温柔的扶我向前走着,没行几步,遥遥间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把李秀宁抓起来!”小德子手捧着一叠黄灿灿的东西,脸上带着诡异至极的笑意。我隐隐察出不妙,回头看了逸寒一眼。逸寒貌似已经认出小德子手上的东西,他眉一拧,手迅速地握住我的手。我怔了怔,低声问:“逸寒,你怎么了?”
他脸上依旧带着我读不透的沉默:“有大事发生了!”小德子是杨广手里的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萧皇后向来看我不爽,所以宫里的奴才谁不希望逮着我的小辫子跟主子邀功?小德子得意得很,一摇一摆的上前过来,“逸寒公子,秀宁小姐,奴才有礼了!”
我嗤道:“小德子公公,别跟我装模作样的,刚才你竟然命人抓我,那你就别装出这等狗模样!”
“你……”小德子被我一语气得歪嘴,后缓了缓怒气,手一挥,命身后的人接着手上的东西。“秀宁小姐,奴才知道秀宁小姐你一张利嘴能够颠倒黑白。奴才不跟你多说,那劳烦秀宁小姐去见见皇上吧!”
他说完,转身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逸寒一把拦住小德子的去向:“小德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手上拿的可是凤袍?”
那小德子对逸寒倒挺客气,转过身来笑着说:“逸寒公子,奴才刚才拿来的正是凤袍。至于到底为了何事,秀宁小姐应该比谁都清楚!”他话里有话,我听出来了,我冷笑着说:“谁清楚?我可糊涂得很。小德子,你不要告诉我这凤袍是从我宫里搜出来的?你们昨晚到现在一起在搜宫,怎么,人没有搜出来,倒想着来栽赃嫁祸不成?”
“秀宁小姐,你先别急。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秀宁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跟陛下说去!来人,请秀宁小姐!”几个人鱼贯而入纷纷困住我的双手。我心里有些明白了,投眼神给逸寒。逸寒面色沉着的望着我,微微摇着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满溢香薰,一盏好茶,数本好书,整个宫殿里尽是薰香的漫漫味道。此时的杨广正斜身坐着,左手拿着书,右手轻轻地托在龙椅之上。他白袍加身,虽不如逸寒轻逸飘渺,却也显得分外的深沉有内涵。我和逸寒对望了一眼,都满腹的心事,各自行了礼。
杨广正在翻《治国之道》,仿佛没有听到我们的话似的继续翻着书页,良久,他可能觉得无趣,重新换了一本书看,又翻了几页,才淡道:“人都是这样,不经忧患,诗赋不工,但凡有些成就的人,都是经历过忧患的人,他们有过悲痛的经历,才会对人生有所感悟,无所执念。”杨广慢慢合上书本,抬眼望着我们两人,目光落在逸寒身上。“逸寒,朕一直告诫你,让你谨言慎行,人生如行棋,你的身边有很多人,他们在观察着你的棋局,也在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你每走一步,就会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
“回皇上,微臣一定听从皇上的教诲,做人如行棋,步步小心!”逸寒从容回应。
“哦?你倒真是步步小心!”言谈间,他已转眼看向我,目光在我的脸上一刮而过,忽又转了方向,手一挥,示意逸寒上前一步:“逸寒,你今年多大了?”
我心里一咯噔,不安地看着逸寒,明明是追究凤袍之事,为什么杨广却绝口不提。逸寒低垂着头,神色自若的地看着杨广:“回陛下的话,逸寒今年已经十八了!”
“十八了,那你父亲可在宫外为你挑选了女子?”杨广似有所思般的重复了一遍,慢慢抬眼望了我一眼。我似有些明了,心里暗叫不好。逸寒的处境其实并不比我好多少,他之所以会入宫,全是因为他的父亲兵部尚书傅大人受到了杨广的猜疑,所以他才会自幼就入宫。
逸寒应该也听明白里面的深意了,赶紧拱手答道:“安邦后才能定国.父亲大人他一心为报效皇上,所以亦教导逸寒应以国家大家为重。而且逸寒也觉得应先报效祖国,所以此时并无其他的想法!”
“俗语中说:镜破不改光,水动不变色,逸寒,你再怎么想要安邦定国,可是这传宗接代的事情,你应该不会变吧!”杨广说完,逸寒似懂了般抬头看了一眼,笑声中带着些许坦然.“陛下日理万机,尚能替微臣考虑,微臣实在是不甚荣宠。只是微臣觉得安身为乐,无忧为福。”
“那你觉得女人是烦恼的根源了?”杨广咄咄逼人。逸寒微微一笑,刚想继续说,谁知杨广手强势的一拦,冷声呵道:“今日之事,朕意已决,你切不可再推托,你若再推托不应,小心朕治你一个忤逆之罪!”说完,他猛地拍了案几,手上的书应声而落。我在心里感叹万分,皇宫终究不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想着天下贼寇皆在虎虎眈眈,过不了几日又要兵临城下,两军对峙,若真到了那日,谁能保证自己的平安呢?我想起薛道衡的死,知道终究还是天威难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本来可以安享晚年,却因为一赋而死于非命,纵使文才独步天下,仁德举世难求又有何用。在帝王的眼中,臣就是臣,奴才就是奴才,只要是逆了他心的人,就是不臣的人,就犯了不臣之罪,理应处斩!
“陛下?”逸寒脸上虽没有表情的起伏,可是声音却隐隐有些变化。我伏身上前,低声道:“陛下请息怒,陛下不应该治逸寒之罪,陛下应该给逸寒赏赐!”
“哦?”杨广冷眯了眼,似不相信地看着我。我知道这一回小命不保,所以反倒更加无所畏惧,抬头看着他说:“古人有云: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其实秀宁觉得,应该再加一句,叫大爱无私。逸寒能够放弃小利而将全心投诸于国事当中,可见得逸寒的爱已经大若苍穹,大爱无私。”
“大爱无私?他忤逆朕的心意,朕还应该嘉奖他不成?”杨广的声音,带着无法凌越的帝王威严。我继而道:“陛下,难道你希望逸寒是那种重美色而轻天下的小人么?美色,随处可见,可是忠言之士,却是世上少有的。观众器者为良匠,观众病者为良医,观众人者为良人。逸寒就是这样的良人,陛下难道不应该嘉奖他么?”我说完,杨广眉宇一动,眼中闪过一抹讥诮。我怔了怔,正想说完,却听到身后有人轻轻的脚步声。